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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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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烟。”星小姐斜睨着眼说,“一支值五十块。”

“五十块?”吴桐惊讶。

“没错徒弟你抽不抽一支?”星小姐问。

一声“徒弟”使吴桐的身子颤了一下,他犹豫着。他平时不吸烟,酒桌上别人递给一支也吸。没有瘾。

“要不要呢?”星小姐又问。

“行。”吴桐学会说“行”了。

星小姐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刚要递给他又止住,说师傅不教你这个。说罢把烟装回去。

“我吸过的。”吴桐说。

“你没吸过这种烟。”星小姐眯缝着眼,又吐出一口烟雾。“这不是一般的烟。”

“那……”

“你想想?”

“毒……”

星小姐点一下头。

“你,你吸毒?”

星小姐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一笑问:“吃惊了吧?”

他着实很吃惊,他没想到。

“吴哥我知道你会批评我、劝我,但请你不要说。”星小姐吸完最后一口把烟蒂掐灭了。

“可……”吴桐真不知该怎么说了。

“大道理都懂,不管用。我是在最倒霉最痛苦的时候接触到毒品,不管不顾吸上了。也戒不掉了。”星小姐坦白自己。

“给我一支烟。”吴桐向星小姐伸出手。

“干嘛?”轮到星小姐惊讶了。

“你别管。”吴桐口气生硬。

星小姐有些被震住,从烟盒掏出一支,看看,却不递给吴桐。

吴桐从星小姐手里把烟取走,装进口袋里。

“我不信吸上就戒不掉。”他说。

“想试试?”星小姐问,“吴总?”

吴桐怔住了。

与星小姐分手后,他觉得本来便神秘的星小姐更加神秘了。

吴桐赶到岳母家已接近傍晚,一进门双樱就闻见他满身的酒气。要放在从前,埋怨的话是现成的,可这遭她没吱声,只皱了下眉头。其实吴桐已备好应对的话:让毕可超拉出去喝酒了。双樱不盘问他自然就用不着口出谎言。他先在沙发上坐着,一会儿就歪倒睡着了。再睁开眼见屋里亮着灯,又听萌萌说爸爸醒了。

家宴很丰盛,可能与双樱用礼券采购有关。一家人都坐下,唯有双桃给在北京的女儿打电话,总也打不通,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双樱爹说都等你了,吃了饭再打吧。双桃不听,还是一遍一遍地拨号。双樱爹端起酒杯,说不等她了,咱们开始。也都响应了。

一杯啤酒下肚,吴桐精神振作起来。有一种说法:人喝醉了酒,下顿饭先喝上一杯酒,叫“涮涮”,这样就把存在身体里的酒精“涮”走。吴桐觉得这一招还真有效。

屋子很暖和,这归功于土暖气,更归功于双樱爹,他在家里担当两项家务,四季的浇花,冬季的烧暖气,尽职尽责。成就感使他兴冲冲,话匣子也打开了。说:家里暖和还是不出门的好,在家里就遇不上险事。吴桐不怎么明白,问句:出门就有险事?双樱爹说:有啊。二楼的老李头就遇上了。那一天老李商场买东西,让两个警察抓进派出所,说他偷东西。

翻遍全身也没翻出啥,放了。气得老李头回家就病了。他的儿女们知道了这事不服,一齐到派出所闹。警察却说有了新说法,说抓是因为他嫖妓,还说已录了像。老李头的儿女不信,要求放录像看,警察说家属没权利看。老李头的儿女说嫖妓为啥不处理?警察说我们会处理的。说是这么说却一直不处理。后来老李的儿女找关系找到分局,分局的人问了问情况告诉说警察抓小偷不假,可把人跟错了误会了。

又说放了你们不该去闹,那就不会出个嫖妓这档子事了。老李的儿女说他们办了错案反而捏造罪名,陷害好人,应该处分。分局的人说那个派出所是全省公安系统的先进单位,处分先进掉了,分局也跟着受到影响。你们最好不要追了,你们认真他们也认真,没准还真会找到嫖妓的证据呢。听这么说,老李的儿女就不敢再闹了。

双樱妈说警察太不像话了,按个啥罪名不好按那么个丢人罪名,给谁谁也窝囊死了。双樱爹说幸亏老李的儿女瞒着,不然老李非窝囊死不可。所以我说呆在家不出门安全。吴桐说老在家不出门,家不就成监狱了。双樱爹认死理,说在家坐监也比真坐监好呵。吴桐想想也是。

双桃打不通电话,终是坐下了。端起杯对吴桐举举,说哥我先敬你,谢谢你帮我找到工作。说毕喝了。吴桐问还可以吧?双桃说很满意的。双樱妈说满意就好好干,别给你哥丢脸。双桃说知道。双樱爹说我早说让小吴当官好,要不咋能办成这么大的事儿?说得吴桐不好意思起来,连说哪里哪里。他偷看了双樱一眼,见双樱面有悦色,便趁机说起到南方出差的事。他打算节后上班就对王梅说同意,便提前向双樱透透风。在这里而不是在自己家里,是希望关键时候双桃能助一臂之力。

“去多长时间呢?”双樱问。

“不会长,一周之内吧。”吴桐回答。时间是他的估计。

“一个人去?”

“还有一个。”

“谁?”

“王……王副总。”

“美……”双樱刚要说“美女”又止住。神情却已变了,冷冷说:“一男一女方便吗?”

“姐,又小心眼了不是。”果然是双桃予以接应,“你不想想,男女真要有什么事,还用得着一块出差?哪里都方便得很呢。你别拿老眼光看问题,跟不上时代的脚步。”

双樱不吱声了。

吴桐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顺利,心里很高兴,便轮番敬起酒来,本意却是谢双桃。

许是意犹未尽,喝完酒他问双桃:“和好好联系不上么?”他是真的关心,却不料触动了双桃的心事,双桃“哇”地一声哭了,撂下筷子往卧室奔去。

就有一道阴影罩在人们心头。

吴桐赶在上午的例会前去到王梅的办公室,王梅也刚到,还没落座。她看看墙上的表说吴桐快开会了,有什么事吗?吴桐先让自己笑一下,说去南方的事想了想,可以去也愿意去。王梅也以笑报之,说突然有一件事脱不开身,以后再说吧。吴桐惊诧,王梅说的和毕可超预料的竟一字不差。仅凭这一点,他就可以相信毕可超对这件事情的全部分析。王梅又问句还有什么事吗?吴桐就把两笔款项的事讲了。王梅说知道了。吴桐又说资评组等意见。王梅又说知道了。

退出去吴桐又去到何总办公室,程巧正在给何总说今天会议的材料。何总问有什么事,吴桐把两笔款项的事讲了,何总说知道了。吴桐依旧说资评组等意见,何总又说知道了。吴桐亦不再问。

回到办公室,吴桐觉得心里老大不对劲,向一二把手汇报,两人都是一句“知道了”。他们可以对自己说“知道了”,可自己不能对王前进说“知道了”。“知道了”不是对问题的答复,而是回避。他拿起电话拨了王前进的手机,通了后问他在哪儿?王前进说在所里,他问你今天过来吗?王前进说原来没这个打算,你要有事我就过去。吴桐说能过来最好,过不来我就在电话上说说。王前进说过去不过去你都先说说吧,我好心里有数。吴桐便把刚才的情况说给王前进。王前进听毕笑了,说老同学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呵。吴桐说我不急行吗?王前进说头头已表示你不用管了。

吴桐说不对,他们就说句“知道了”。王前进说“知道了”就等于“你别管”。吴桐不言声了。王前进又说:“以后我也不难为你了,我不想让你踏着地雷。”吴桐问什么地雷?王前进说以我的经验,这两笔款项是有问题的,虽然没查,也大体清楚是哪种类型的问题。显然你们头头想把这事“黑”了,你要是一意孤行,还不被炸个粉身碎骨?吴桐说你是说让我装糊涂?王前进说只能这样。吴桐说我装糊涂你咋办哩?王前进一笑说你装糊涂我糊涂装呵。吴桐说装糊涂糊涂装问题依然是问题。王前进说我那天说了,查问题的是司法审计部门,不是我们事务所。我们和泰达是商业关系,你们是我的客户,你们付费我们服务。很简单。

讲完电话吴桐发现时间晚了,赶忙往会议室奔。

中午,小汪把盒饭送到办公室,吴桐发现小汪手里还拿着一盒,便说小汪你在这儿吃吧,自己倒杯水。小汪点点头,给吴桐杯里续了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到茶几上。一般说来上司和司机之间的关系取决于上司,上司专横,两人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上司宽厚,两人就是大猫小猫大鼠小鼠的关系,吴桐和小汪应该属于后者。但毕竟两人的“交道”多在路上,为安全起见又不能多说话,平常也没能往深处聊。

说了一会家长里短,小汪就把话题转到公司的改制上。吴桐就觉得很有意思,公司改制,上下说的全是改制的话,可谓“一俟春风起,众口说百花”。小汪提出一个问题:有的改制单位普通职工可以持股,泰达为什么不能这样?这个问题正提在吴桐的心里,在研究改制方案时有人提出过职工持股的问题,但被否决了。一致认为股权太分散,不利于调动经营者与管理层的积极性。他问小汪:“你认为职工持股有哪些好处呢?”

小汪说:“职工的利益与公司的利益连在一起,可以激发工作积极性,公司搞好了,职工的收入高了。两方面都好。”

吴桐心想,小汪说的虽然很浅显,却是最基本的东西。而最基本的被人忽视,那就不是认识上的问题。有人说经营者的积极性是唯一的,雇员的积极性不是靠利益驱使,而是靠管理。劳力市场“货源”充足,不愁找不着干活的。他不同意这种说法。不是讲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当家作主吗?怎么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汪又说:“关总曾制定了一个全体职工持股的方案,可后来被推翻了。”

“是吗?”吴桐并不清楚这一点,问:“小汪,那时候你给关总开车,你见过那份方案吗?”

“见过。”小汪说。

吴桐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小汪吃饭吧,别凉了。”

吴桐也开始吃盒饭,耳畔仍响着小汪刚才的话,想公司让关总提前卸任,也许就是因为关总的行为触动了上层的利益,这就变成不可调和。其实这种不可调和他从一开始便感觉到了。他与关总是前后任,按说应该有工作上的交接起码要见见面,却没有,工作交接是王梅中转,甚至连关总的名字也不提,好像压根儿没这么一个人。关总似乎也从未在泰达工作过,电话、人影都不见,可见关系之僵。他问:“关总现在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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