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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照河山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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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三个人一起出了商场的门,玄鳞亲热勾着叶真的肩,问:“你有地方去吗,小兄弟?”

叶真猛地一顿:“糟糕!”

他从店里跑出来,又没有跟别人打招呼,老板他们一定急坏了。

“我得回店里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胖叔还给我炒了面条呢,我今晚得守在店里……”

叶真掉头想跑,被玄鳞拉住了:“别慌别慌,来叫声爸,天大的事情爸都给你搞定。来,来叫一声。”

叶真半张着嘴,茫然而无辜的盯着他。

“你不是管龙纪威叫妈妈么,那你当然应该管我叫爸了。来乖儿子,叫了爹妈就跟咱们回家。”

“……”叶真立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龙纪威。

龙纪威一边招手叫的士,一边板着脸说:“敢叫就真的不带你回家了,叶十三小同学!什么爸爸妈妈的!先回家去洗个澡,饭店的事情暂时别管了,关于怎么处理你的事我还要先想个章程出来。”

叶十三小同学就像等待被人民民主专政的黑五类子弟一样,低眉顺眼的乖乖被龙纪威带上车,上了车便依偎在龙纪威身边,眼底有着生怕被抛弃的恐慌。

玄鳞从副驾驶座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评价道:“小孩儿受过惊,可怜见的。”

龙纪威轻轻拍叶真的背,大概是吃得饱穿得暖,车厢里又热烘烘的,没过一会叶真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一直睡到小区楼下,玄鳞付了车钱,又把叶真扛回家,龙纪威收拾了一间空闲的睡房出来,把人事不省的叶十三小同学安置下来。

熟睡中的少年面颊带着微微的粉红,仿佛真正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

龙纪威关门出来,玄鳞坐在客厅里,翻看叶真换下来的旧衣服和破鞋。

“不能再让他去小饭店了,这小孩儿肯定犯了事。”玄鳞示意鞋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说:“新鲜的,人血,沾上还不到几个小时。”

龙纪威说:“我怎么尽捡麻烦回来呢,一开始是你,现在又是这小孩儿……”

玄鳞立刻飞扑上来,流着口水求抱抱求蹭脸:“亲爱的~~~看你运气多好,一捡就捡个老公回来,再捡就捡个这么大的儿子,咱们以后就是吉祥如意又欢乐的一家了!”

龙纪威面无表情伸手一抵,把玄鳞英俊的脸挡在半米之外:“二是会传染的,离我远一点!”

玄鳞手舞足蹈半天,终于抓住龙纪威,陶醉的蹭了蹭说:“唔亲爱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不然不会跟我从北京跑出来……现在怎么办呢?旅顺大屠杀可是一百一十二年前的事情。”

龙纪威问:“你觉得他像精神错乱么?”

玄鳞说:“咱们儿子不仅不错乱,还聪明极了。”

“你能不能别提儿子这两个字?算了,先让他上学吧,找关系给他弄个正当身份,就说是农村来的黑户口好了。”

玄鳞把头埋在龙纪威脖颈里,闻言突然笑了。

龙纪威冷冷的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玄鳞微笑着说:“我就在想,在北京的时候人人都说你凶悍心狠,跟阎王似的,其实你最好对付了,又心软,又容易上当,万一有一天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说完不待龙纪威回答,他就伸手把人一抱,心满意足的道:“——不过也没什么,还有我呢。……我爱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伦家真勤奋啊……继续求那啥!让那啥来得更猛烈一点吧!那啥!!

☆、黑泽川

机场外,四辆漆黑铮亮的宝马齐刷刷停在路边,顿时引来周遭行人侧目。

几辆车里的西装男纷纷下车来恭候,第二辆车的司机又毕恭毕敬打开车门,低头站在路边;这时才看见一位穿着素淡和服的日本老妇人,并一个约莫三十岁戴墨镜的高大男人,在一圈随从的簇拥下,从机场天桥上疾步走下来。

老妇人化妆极为隆重精心,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板着,紧紧抿着嘴唇,眼角便显得有些塌落,格外的戾气逼人。

相比之下那戴墨镜的男人虽然也不苟言笑,却只让人觉得威严沉着。他身形在亚洲人中算是相当高大挺拔的了,肩膀宽厚,腰背极挺,仿佛是多年的练家子,从骨子里便透出一种威重的气势来。

一群人疾步上了车,司机请示:“山地夫人、黑泽少爷,我们是先去酒店安置行李,还是先去医院?”

老夫人终于把她紧紧下抿的嘴角动了一动,说:“去医院!”

那个姓黑泽的男人却淡淡的道:“先去酒店。”

老夫人语气里不可避免的夹杂了焦急:“你在说什么啊?阿崇到现在还没有醒,他可是你的亲表弟!”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觑一眼,只见黑泽微仰着头闭目养神,充耳不闻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紧接着踩下油门。

——是往酒店去的方向。

一群人先到酒店去放好行李,安置完毕,才从酒店出发去医院。

这时黑泽已经和老夫人分了车,挪到第一辆车里,侧头问助理:“山地崇来大连之前,去过旅顺?”

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显然已经把那天晚上发生在地下拳赛里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助理肯定的道:“没有,山地少爷根本没有离开过大连市区,更没有接触过当地黑帮。少爷在中国接触过的人很有限,我们排查过名单,根本没有姓叶的人。”

黑泽沉思半晌,问:“旅顺真的有个叶家么?”

“这个……已经在查了。姓叶的人肯定不少,但是出名的叶姓武学世族根本没有听说过,更别提什么叶家幼子了……”

黑泽沉默不语,刀削般硬朗的侧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越发显得难以猜测。

助理小心翼翼的道:“据东乡先生说,凶手自称替‘一百一十二年前’的家人报仇,一百一十二年前……难道是精神错乱?如果是精神病人行凶的话,倒是好理解了……”

“精神病人行凶,能在擂台上重伤空手道黑带八段的东乡京男?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指轻轻一戳,把山地崇戳得重度昏迷两天不醒?”

助理嗫嚅不敢说话,黑泽冷笑一声。

“说什么精神病人,分明就是山地家惹到了不能惹的凶神,万里迢迢索命来了!”

老夫人在路上还能勉强撑住她那贵族世家的仪态,到医院一看昏迷不醒的儿子,顿时就撑不住了。

仅仅两天功夫,山地崇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脸色灰白,眼皮红肿出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因为无法自主呼吸而戴上了呼吸器,乍一看上去倒是像睡了十年八载的植物人。

诡异的是不论医生怎么检查,都查不出这位少爷到底哪里出了毛病——他的心跳缓慢,肝胆衰弱,心胸血管大面积破裂,按理说胸部应该遭受过重击,但是胸部骨骼却偏偏都好好的,一点破裂都没有。

难道有人“隔山打牛”,没伤到他的骨头,却隔着骨头打碎了他的内脏?

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变魔术!

老妇人坐在床边,颤抖着手拉住儿子,半晌才用日文惨烈的叫了一声:“阿崇!”

手下全都屏声静气站在一边,医生连大气也不敢出。

黑泽坐在一边,脸色冷淡,一条修长的腿架在另一条腿上。

老夫人抽泣半晌,转过头来嘶哑道:“阿川,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泽川这才懒洋洋的站起来,伸手推开老夫人,解开山地崇胸前的纽扣。

只见他胸前剑突之下半寸的位置上,有个指头大的圆点微微发黑,仿佛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留了个淤青的痕。

黑泽问医生:“前天送来的时候就有?”

医生忙不迭道:“救护车到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异样,入院的时候才发现有轻微的淤青,但是没有发黑。这个黑点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我们怀疑过皮下淤血……”

“鸠尾穴。”黑泽打断他,说:“任脉之络穴,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高手点之可造成腹壁震动,肝胆瑟缩,静脉破裂,心脏滞血——若无人解穴,必死无疑。”

医生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啊?!”

老夫人则没有笑,她脸色猛的惊慌起来——那种贵族礼仪怎么也掩饰不了的,骨子里的惊恐和慌张。

“您应该听说过吧,山地夫人,您曾祖父的父亲,当年就是这样在战场上被人杀死的。不是死于刺刀或子弹,而是被人在天灵盖上轻轻一指,就瞬间毙命了。而且我记得,山地家族的那位老太爷当年也是死在中国旅顺,真是巧合啊。”

山地夫人的脸色顿时极度难看起来,半晌才冷冷的问:“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功夫?你一定有办法的吧,黑泽川!如果是别人的话就罢了,如果是你的话——”

黑泽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状若枯槁的山地崇,脸色深浅莫测。

老夫人瞳孔微微一紧。

她知道黑泽川名义上是当年山地家族大小姐的儿子,山地崇的表哥;但是实际上,他母亲早在三十年前就和娘家断绝关系了。

这个男人虽然姓黑泽,实际上却和黑泽家族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他甚至只有一半的日本血统。

当年这个男人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在他之前的几个堂兄都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上位之后一年,几个堂弟又莫名其妙的残了。黑泽川做事情极其细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那几个堂兄弟的“意外”跟他有任何关系。

这样一个人,你能指望他像个热心又和善的表哥一样,不辞辛苦为表弟疗伤吗?

老夫人紧紧盯着黑泽川,嘴巴一动,刚要说什么,被黑泽一抬手挡了下来。

“解穴比点穴难千万倍,但是我会试试。”

老夫人嘴巴一抿,唇角再次显出严厉的皱纹:“你有什么条件?”

“救自家表弟的命,要什么条件?”黑泽淡淡的笑了一下,眼底的寒光却冷得刀锋一样,“——不过阿崇受了伤,山地家族一定没有精力处理其他事情。说不得,只好让我替亲戚出头,亲自去查那个重伤了阿崇的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