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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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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姚还说几个女人在一起以姐妹相称,关系融洽,一团和气,谁也不吃谁的醋。“胡司令”也很会摆平事情,不偏不倚,三个女人开的车是同样型号的,每次送礼物一人一份,零花钱数目相同,包括这次换新房也是同样的户型。双桃未见过大名鼎鼎的“胡司令”,她倒真想见识见识此公是何等模样,可姚姚不肯提供这种机会。这也在情理之中。双桃有时瞎想,假若自己在姚姚现在的位置,又会是何等心情?满足还是不满足?想了好久终也未得出答案。

幸好没等多久时间,姚姚就从酒店出来了,步履匆匆。不像是吃完饭的样子。果然上车后边发动车边冲双桃说:快快。双桃问快什么?姚姚说快去选房。车开动后沿一条大街折向海边。车速很慢,姚姚不断转头向路两边寻觅,同时不无得意地告诉双桃,“胡司令”瞅空把三套房的钥匙给了她,让她先来选,选定后再回去。双桃没吱声,不知怎么竟有些酸溜溜的滋味儿,过后又在心里嘲笑自己:人家大婆二婆都不吃三房的醋,你倒吃起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哩。

吃饭的地方离新房所在的海秀花园不远,几分钟便到了。姚姚把车开进大门,又从车窗探出头向物业保安询问具体楼座的位置。得到答复后把车向大院深处开去,后停在一排五层小楼前面。姚姚下了车,双桃也随后抱着黑猫下来。姚姚指指小楼告诉双桃,三套房子在这三幢楼的相同位置,如果不考虑风水好坏也是用不着挑的。

双桃没吱声。她是不大相信风水一说的,认为是迷信。可姚姚很信。她不知从哪听到用婴儿和猫察验风水好坏的方法:把小孩或猫带进房子里去,要是反应有异,不愿呆在里面,就证明房子的风水不好,这房子不能入住。要是小孩和猫反应正常就说明风水好,是吉房。姚姚自己没有小孩,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孩子,就让双桃抱来她家的猫。

看第一套房开始上楼时,姚姚从双桃怀里接过黑猫,自己抱着。据说这也是必须的,这样才灵验。新房在四楼,爬到二楼时黑猫开始骚动不安起来,努力从姚姚怀里挣脱,嗷嗷地叫。

姚姚不理睬,紧紧抱住继续上楼,上到三楼时黑猫叫声凄厉,用爪子使劲抓姚姚的肩膀,双桃见状赶紧从姚姚怀里接过猫,但情况并没由此好转,黑猫仍然拼命挣脱,姚姚停下脚,说算了不用上去了,已经有结果了,这一套房不能要。双桃心领神会,跟着姚姚下楼。刚到楼梯口,只听得楼上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双桃和姚姚都愣在那里,不一会儿楼上下来一个牵狗的女人,胖胖的大狗一照面,只听黑猫狂叫一声从双桃怀中挣脱出去,一蹿老远,很快便没了踪影。双桃急了,拔脚便追,边追边一声连一声唤猫。这时她听见姚姚和那个女人吵架的声音。

双桃无暇理会,继续在一幢幢楼座中间寻觅,呼唤。她知道黑猫是她妈的心肝宝贝,在她们家是萌萌第二,弄丢了可是惹了大祸。她心里更对黑猫有气,想不到让一条破狗就吓成这样,真是枉担了“警长”的名。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姚姚在喊她,声音凶凶的,她的气又转到姚姚身上,想不是你这么臭摆,能把猫丢在这地方?她想不理姚姚,可想想觉得不妥,便很不情愿地回到原来的地方,灯光下姚姚站在汽车旁边,脸绷绷着,冲双桃吆喝:“什么破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走。”双桃不肯上车。姚姚说你愣着干啥,上车呀。双桃说猫还没找着呢,咋走?姚姚说还要什么猫,不要了。双桃说不要猫我回家咋向我妈交待呀。我得找猫,你自己走吧,别管我。姚姚说那好,我可是不能再等了,本来就是抽空出来的。姚姚说着上了车。开着车跑了。

也真是让双桃哭笑不得:姚姚刚离开,她就看见“黑猫警长”从两幢楼房中间的通道上一步一踮地向她走过来,像巡视归来的巡警一般。气得她真想上前踢它一脚。

回家路上她发誓:不再和姚姚交往,这样的人太不通情理。

吴桐被王梅约在市新区一家海鲜鲍翅酒楼。不用寻思,今天一准能大饱口福,于是一种喜悦心情在胸中悄然荡开。说起来吴桐是个好吃的人,可以说吃是他生活中唯一嗜好。社会上流行男人开玩笑说的一句话:大爷没有别的喜好,就是好个娘们。这话搬到吴桐那里就是:大爷没别的喜好,就是好口吃的。在他们家,吃饭是从不马虎的。

只要有空吴桐就自己下厨,精工细作,用双樱的话说是一块白菜帮子也想做出个“花”来。细想起来,他的好吃与他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代的日子贫苦有关,他家乡有句形容百姓生活境况的话叫:地瓜干是主粮,鸡腚眼是银行。前一句不用说,后一句是指养鸡下蛋舍不得吃,卖了换钱。吴桐就不记得小时候吃过炒鸡蛋,煮鸡蛋只有在每年的端午节才能分到几颗。有一次他和双樱说,他从小到大吃的鸡蛋加起来不够一篮子装。

这丝毫不是形容。肉也只在过年过节才见到,也就是香香嘴而已。在邻村读完小的时候,中午带的饭是不变样的地瓜干加咸萝卜,咸萝卜没了,就带炒咸盐粒,有次一只鸡把盐粒抢吃了,结果齁死了。那时候他努力念书,动力就是以后成个公家人吃上鸡蛋和猪肉。尔后真的成了公家人,他“好口吃的”就不是难以理解的事了。

吴桐正点到达,王梅已在房间等候。

同学一场,离校后两人未曾一起喝过酒,班里的同学时有聚会,但王梅没参加过,开始通知她老是说忙,忙是个说法,但也不是,一位同学就把话说得很有情绪:要我们中间有个把市长、部长什么的,她肯定就不忙了。尽管这话说得难听也不乏醋意,可还是被大家认同,后来就不再叫了,用那个同学的话说是“开”。自然就有些“阿Q”的胜利法了。

坐下后吴桐有些局促不安,心惶惶的,身子绷得紧紧,整个像敷了石膏。他自己也知道这没来由,不应该,再怎么也是同学啊,同学是平等的嘛,他努力使自己放松,却难以奏效,幸好这时王梅的手机响了,王梅边接电话边走向窗子,看着王梅微胖的后身,他想起双樱说的“肯定不是个美女”的话。他佩服双樱的直觉,在班里的女同学中,王梅不怎么出色,一般人物(连名字也一般)。但就是这个一般人物如今却很不一般了。想到这儿他又回到那个老问题上:王梅请饭何意?

“吴桐,想什么呢?”王梅回到座位,看着神色恍惚的吴桐问。

“没有,没有。”

“身在曹营心在汉,惦着家里的夫人吧?”王梅打趣说。

“不是不是。”吴桐否认。

“那就是担心我今个设的是鸿门宴喽?”

“不是不是。”吴桐继续否认。

王梅笑了。吴桐也附和地笑了。但他并不清楚王梅为什么要笑,如果清楚,他会为自己的表现脸红。那么认真地否认对方明显是调侃的话,只能说明是没经过“修炼”的小人物。

小姐进来请点菜,王梅虚让了下吴桐,便一样一样地说给小姐。吴桐看了王梅一眼,心陡地一动,他第一次发现并不漂亮的王梅透出一种很别样的风采,这种风采从双樱脸上是看不到的。甚至包括自视甚高的双桃。

“老同学还经常聚会吗?”放下菜谱王梅望着吴桐问,不等吴桐回答又说,“我老是瞎忙,参加不上,挺遗憾的。”

“是,是,能经常一块聚聚挺好的,很有收获。”吴桐说。

“收获?”王梅不解。

“比方说谁遇上什么难事,能帮的一帮就解决了。”吴桐说。

王梅点点头,端起杯子喝茶,放下杯子问:“你知不知道陶楚现在的情况?”

“知道。她早下岗了。”吴桐说。陶楚是当时班里最漂亮的一个女生,被称为班花。吴桐不晓得那么多同学王梅怎么唯独问她。

“你和她来往多吗?”王梅问。

“不多,也就是同学聚会见见面。”吴桐说。

“听说她离婚了?”王梅问。

“嗯。”

“谁的责任?”

“据说她丈夫花心。”

王梅笑笑,说:“记不记得当时你们男生都围着陶楚转。”

“我可没有。”吴桐摇头否认,同样否认得笨拙,只是这个话题缓解了他的紧张情绪。

“用不着洗刷呀,转又怎么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王梅说完抿着嘴笑。

吴桐不好意思地咧咧嘴,不再做声。凭心而论,当时他也喜欢陶楚,暗恋。不像别人那么紧追,是因为自己信心不够。事实是后来男生集体溃散,没一个追上。

“现在她有了困难,你们可以大有作为了,是不是争先恐后呵?”王梅依然是玩笑口吻。

吴桐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晓得王梅为啥老提陶楚。莫非王梅怀疑自己和陶楚关系密切。想到这他在心里笑了,他又想起那则男人找性伙伴的段子,确如王梅所说,男同学都尽力帮助陶楚,至于是不是为了“免费”,他不晓得,他只清楚自己没有这种企图。他又想,就算是自己和陶楚有暧昧关系,又关她什么事,干嘛翻来覆去说陶楚……

头一道菜端上桌。每人一盅原汁鲍鱼。王梅端起酒杯与吴桐碰碰笑说:“这次我请,下次你了。”吴桐赶紧说:“没问题,我请。”王梅问:“干了?”吴桐说:“干”。两人一饮而尽。

“吴桐你现在过得好吗?”放下杯子王梅问。

“还行吧。”吴桐说。

“还行是什么意思?”王梅问。

“还行就是一般般。”吴桐说。

“啥叫一般般?”王梅又问。

“一般般就是马马虎虎。”

“那啥又叫马马虎虎?”

“马马虎虎就是凑合凑合。”

“这么说是对现状不满喽?”

吴桐摇摇头,说:“也谈不上。满不满得看有什么样的期望值。”

王梅笑笑,问:“那么你有什么期望值呢?”

“我这人没远大志向,满足于现状。”吴桐说。

“换句话说,你对现状是满意的了?”王梅问。

“倒不是。人不一样。有人天生能干大事,有人不行,像我,也只能当个教书匠。”吴桐说。

光说话,忘了喝酒,王梅又举起杯子。说:“吴桐咱们再干一杯。”

又上来一道菜。一人一盅鱼翅。

“吃吧,这里的鱼翅还可以。”王梅边说边往盅里加佐料,有示范的意味儿。他吃过鱼翅,但每家有每家的吃法。吴桐就照她的样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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