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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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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开山忙扶起他,说:“你这孩子,我还没答应呢!好吧,我就认下你这个干儿子了。哎,你哥知道吗?”小金粒说:“我自己的事他管不着。”朱开山说:“今天的事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干爹也没有什么礼物送你,这咋好呢?”

小金粒说:“干爹,我不要你的东西,倒是想送你件礼物。”朱开山说:“送我礼物?你有啥?算了吧。”小金粒说:“干爹,我想把今天分的金疙瘩送给你。”朱开山一惊说:“送给我?为啥?”小金粒说:“干爹,我知道,金子是好东西,可在咱老金沟,金子是杀身的根苗,我不想为它死,家里的老娘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害怕……”

朱开山抚摸着小金粒的头说:“孩子,别怕,有干爹在你什么也别怕!我能让你哥俩好好地回家,回家置几亩地好好养活你老娘!”小金粒说:“干爹,真的不用怕?”朱开山说:“只要你听我的就不用怕,把金子好好藏起来吧。好了,回去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大金粒和小金粒就嘀咕着吵了起来。大金粒吼着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才多大的年纪,懂个屁!死活我愿意!”小金粒哭着说:“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哥哥,我不管谁管?我不让你走那条道!”

大金粒说:“你说别的没用,我有一定之规。”朱开山站起来说:“哥儿俩吵什么?不怕人家笑话?”大金粒说:“没事儿,干你的活。熊玩意儿,想当我的家。”朱开山说:“亲兄弟有事好好商量,别犯急。”哥儿俩出去了。朱开山看着大金粒的背影,脸上现出一丝忧虑,他快走几步跟了出去。

大金粒正坐在一个木墩上,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比量自己的腿肚子。他一抬头,见朱开山就在身前。

大金粒有些慌乱地说:“哎,你看我这把刀怎样?”朱开山走近大金粒接过刀,试着锋刃说:“刀是好刀,可要看干啥用,要是用它干傻事就是惹祸的根苗。”大金粒说:“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

朱开山一笑:“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我劝你还是沉下心来,不要轻举妄动。”大金粒:“老朱,你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明白。”朱开山:“老大,按辈分你应当叫我一声叔,我是把你当孩子看的,你想干啥瞒不过我的眼睛,是不是想运金?”大金粒不语。

朱开山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听叔一句吧,大伙都在动这份心思,别看现在一个个都没啥动静,那是池子里的鸭子,水下都紧着划拉呢。为啥不动?还不是时候。”大金粒不屑地说:“你拿我和他们比?小看我了吧?我在金沟混不是一年两年了,进进出出也有五六个来回了,人熟地也熟,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揽这瓷器活,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朱开山正色道:“别忘了,咱们一块儿起过誓,有福共享,有难共当,要我看你是大难当头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听叔的吧,到时候咱们一起行动,单枪匹马你是斗不过他们的。”大金粒说:“好了,你别说了,大路通天,小道也许更近便,前边就是地狱我也要去闯一闯,没有退路了。”朱开山说:“年轻轻的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有什么难处对叔讲,也许我会帮上你的忙。”大金粒呵呵一笑:“老朱叔,你有一身好力气我服,可要说起胆识差远了,等我把金运出去你们可别后悔。”说着,伸伸懒腰回屋去了,突然又回过头,狞笑道,“这件事你知我知还有我弟弟知,你要是给我抖搂出去,就别想竖着走出金沟!”

朱开山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别忘了,老金沟可是吃人的!”大金粒说:“我有办法,你用不着操心。”

3

深夜的荒野中,大金粒眼含热泪端详着手中的匕首,哭泣着说:“杏儿,哥这就有钱了,等着哥,哥回去娶你,你千万别变心啊,哥豁出命办这事都是为了你呀!”随后他挽起裤腿,将一截木条咬在口中,举起匕首,狠狠地将匕首插入腿肚子处,然后用力地豁开一道口子。剧痛难忍的大金粒禁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惨叫声在荒野里回荡。

木屋里金夫们在休憩,抽烟的,玩牌的,洗涮的,屋里乱糟糟的。大金粒步履蹒跚地走来。小金粒有些害怕地问:“哥,你怎么了?”

大金粒掩饰道:“没事,腿让树枝戳了,没事。”小金粒关切地问:“真的没事?让我看看。”大金粒有些不耐烦:“我说没事就没事,看什么看!”

朱开山扔给大金粒一个纸包:“给,这是金疮药,敷上吧,好使着呢。”大金粒说:“谢了。”他瞅了朱开山一眼,“这药嘴烂了也管用吧?”朱开山冷笑:“管用,你就放心吧。”大金粒说:“那就好。”小金粒怔怔地看着两人,不明白他们说了些什么。

金夫们都睡着了。大金粒挽起裤腿,在刀伤里藏好沙金。大金粒站在小金粒的跟前,看着弟弟熟睡的脸,他流泪了,摇着小金粒,轻声地说:“醒醒……”小金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哥,天亮了吗?”大金粒悄声地说:“弟,哥要走了,哥不在以后就跟着你干爹吧,他是个好人。”小金粒哭道:“哥,你铁了心了?你会死的,别走了!”大金粒说:“别说丧气话,哥没事。走了。”说罢,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大金粒走到门口,回头看看朱开山,朱开山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怪鸟叫声磔磔。大金粒拨着草丛疾行,蓦地站住了——朱开山伫立在他的眼前!大金粒惊慌地问:“你?你要干什么?”顺手拔出匕首。朱开山笑了:“把刀子放下!我是来救你的。”大金粒说:“救我?笑话!让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朱开山苦口婆心:“孩子,前边到处是陷阱,死路一条,跟我回去吧,咱们慢慢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啊!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想运金,你这办法也想过,想来想去还是不妥,以前有人这么干过,败多成少,你这是去送命呀!”

大金粒恨恨地说:“送命也是我去送,不关你的事!”朱开山叹口气:“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你就是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我可以告诉你一句,不管你出了啥事,你弟弟我会照顾好的。好了,你走吧。”大金粒抱拳说:“谢了!”头也不回地走了。朱开山看着大金粒的背影长叹一声。

金夫们在紧张地劳作。小金粒眼泡红肿,凑到朱开山的跟前,小声地问:“干爹,我哥不会有事吧?”朱开山忧心忡忡:“求老天保佑吧。”

突然,小金粒指着远处喊:“干爹,你看,土匪又来了!”远处,马队疾驰而来,扬起一团尘雾。朱开山的脸猛然抽搐,脱口而出:“毁了!”土匪飙至,一匹马拖着一个已经看不出模样的人到了河套。金夫们惊恐地看着土匪,不敢出声。土匪头目勒马,扬着鞭子吼叫:“都给我看好了,这回可是你们的人吧?”

大伙蜂拥而至,围观被拖来的人。小金粒惊恐地喊了一声:“哥!”抱住大金粒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嚎哭,又猛地跃身而起,扑向土匪,“你们这些鳖犊子,王八蛋!”朱开山紧紧地抱住小金粒,吼着:“你疯了!伙计们,把他送回窝子!”几个金夫不管小金粒如何挣扎,抱着他回了木屋。土匪头目狞笑着:“都给我听着,这儿方圆几百里,你们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要金子不要命的你就来,来一个死一个,这儿的乱葬岗子够你们埋的,不信就试试!”打了个呼哨,带着马队驰去。

朱开山深夜在酒馆买醉。大黑丫头、老果子站在柜台后默默地看着朱开山。稍顷,大黑丫头走过来,拿过朱开山的酒杯灌了一大口。朱开山说:“你想喝酒?老果子,再烫一壶,我和老板娘好好喝一场。”老果子笑了笑,送酒过来。

大黑丫头说:“老朱大哥,你都看见了,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这么踢蹬了,真是叫人寒心呀,都是金子惹的祸啊。”朱开山说:“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话一点儿也不假。看开了吧,还是活命要紧呀。”大黑丫头叹息道:“唉,话是这么说,到时候就由不得人了。我先放个屁撂到这儿,以后还会有人走这条道儿,但愿不是你朱大哥!我听说原来贺老四在这儿做的时候,也经常出这样的事。”

朱开山也叹息着说:“原来的事咱不知道,我就知道人活到我这个岁数,只要干一件傻事,小命没准就没了。”正说着,小金粒来了。朱开山问:“孩子,这么晚了,你来干啥?”小金粒说:“干爹,你在这儿喝酒我不放心,怕你醉了找不回去,接你呢。”大黑丫头说:“老朱大哥,你好福气呀,认了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干儿子。”

朱开山一个劲地点头:“福气,福气。别看孩子小,懂事!真得谢谢这孩子的爹娘。儿子,回去,干爹真有点醉了,扶着我。”小金粒答应着,扶起朱开山走出酒馆。

回去的路上,夜色清凉,让白日的暑气消退了不少。爷俩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小金粒说:“干爹,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不要命运金出山吗?”朱开山摇头:“不知道。”小金粒说:“我哥在外边有个相好的,叫杏儿。”朱开山问:“哦?啥人家?”小金粒说:“听说是个窑子娘们儿,挺浪的,说要跟着哥哥从良,老鸨子放出话了,要我哥拿金子换人。”朱开山问:“这门亲事你娘点头了?”小金粒说:“我娘死活不同意,娘叫他好好淘金,他不听娘的话。他这回就是想把金疙瘩带出去,打算娶杏儿,我劝他也不听。”朱开山说:“那也不用急呀,我都告诉他了,现在不是时候。”小金粒:“你是不知道,前几天杏儿托人捎信了,说有个老客要给她从良,哥急眼了,非要出山,这才惹了杀身大祸。”朱开山长叹道:“孩子,要记住了,为人一生,要是叫女人牵挂住了,就像掉进大酱缸,再想爬出来就难了!”

4

夏元璋正在巡看着货架上的物品。传杰走上楼来,问:“掌柜的,您喊我?”夏元璋笑眯眯地说:“传杰,今天我闲着有空,给你说说做生意的事。”传杰高兴地说:“听掌柜的教诲。”

夏元璋说:“做咱们货栈的生意一定要多听、多看、多学,不断地积累知识技艺,所谓要活到老学到老,怕的就是不学,学了总不会嫌多。学过的东西可能一时半会儿用不上,那不要紧,艺不压身,要到用时再学就来不及了。有些当学徒的,耐不了学艺三年之苦,学不到一半就不干了,以为做生意不过尔尔,错了,大错而特错。就说咱们收皮货吧,看来挺简单的,看看皮板毛色,试试手感,看似没有什么,这里的学问可大了。皮子有春夏秋冬之分,当然以冬皮最好,可冬皮又可以细分,怎么分?怎么验?我现在也没那眼力,这方面你要多跟账房常先生学,多请教,他可是个老行家。”传杰说:“是,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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