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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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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回来的。”善保冷笑。
“那我们……”

善保唇角翘起,“她是父亲的继室,我们的继母,请她回家住是应当应分的。再者,她不就是靠着大义的名份才握着咱家的产业么?

“哥,她肯定不会给的,上次我去还给她骂了一顿。”福保眼睛亮晶晶的,吃完火烧,拿帕子擦了擦嘴。

善保半眯着眼睛,“那你这次去,什么都别说,看着族长是如何说话的,也跟着学学。”
 

第二日一大早,善保福保收拾妥当,只是善保仍在脑袋上用了二尺白麻布裹伤,乍远一看,像给谁带孝似的。兄弟二人在外面买了些早点吃了,带着两匹缎子去方保家请安。

方保还问了一句善保带的礼物,善保道,“昨日有同窗来看望侄儿,送了两匹缎子来,侄儿瞧着很是不错。这样好的东西,侄儿兄弟也不衬穿,不如孝敬了二娘。”

方保点了点头,才带着二人去了族长家。
钮祜禄.国忠穿了件金松鹤纹的厚料夹棉袍,披着件深咖色的小毛披风,领口一圈盈亮柔软的狐狸毛,手上拄着一根阴沉木拐杖,脊背微驼,颤颤巍巍的扶着善保的手上了车。

国忠在紫禁城算不得一等权贵,不过自从慈宁宫里的女主人姓了钮祜禄氏,整个钮祜禄家族也跟着扬眉吐气,精神抖擞了。

虽然国忠在朝中官职不高,可人家身上还有一等伯的爵位,族中子弟也多有出息之人,索绰罗家自然小视不得。

门房下人迎出,索绰罗家的大小子索绰罗.瑞阳接出二门,打千请安后,笑道,“老爷子从昨儿个就念叨着世伯,叫人烫了好酒,中许请世伯好好喝上几杯。”

国忠呵呵的笑着。
善保早从福保嘴里打听过索绰罗家的情况,略上前一步,跪下请安,口称舅舅。福保跟在兄长屁股后面一道行礼。

瑞阳一见善保兄弟便知这来者不善,不过仍然笑眯眯的扶起善保兄弟,温声道,“哟,这脑袋是怎么伤了?妹妹在家休养,常念及你们兄弟。既然来了,便去瞧瞧你们额娘吧。”

善保温吞的笑着,“舅舅有命,甥不敢不从。只是断无未给外公请安,倒先拜见额娘去的理儿。额娘以往教导,做儿子的不敢稍忘,还望舅舅恕罪。”

“是了。”瑞阳干笑几声,“我一见你们,就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国忠眯着昏花的老眼,缓声赞道,“要不说甥舅亲呢,果然如此。”

索绰罗家的大家长索绰罗.英良在小花厅等着国忠一行人,满人重礼数,诸人见礼后,方各自落座奉茶。
    喝了一回茶,钮祜禄.国忠率先开口道,“我如今也老了,等闲事不爱动弹。那天善保去我那儿请安,说要来老弟你这儿接他们额娘回家奉养,我想他一个半大小子,又不懂什么,别失了礼,就跟着来讨老弟的嫌了。”说着玩笑似的笑了几声。

索绰罗.英良这张脸瞬间有些僵硬,不过还是跟着笑了,“老哥,你这是什么话。我自己的外孙子,想来便来,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善保起身作揖,笑道,“这都是外公慈悲,不与我们小辈计较。外孙这回,一是来给长辈们请安,二是为给额娘赔罪。外公可能不知,上次我大病一场,福保来府上给额娘请安,不知如何冲撞了额娘,虽然额娘已是教训了他。可我秉先父遗志治家,岂能如此轻饶了他的轻狂,特带他来给额娘请罪。”

善保一个眼色过去,福保马上跪地上了,善保叹道,“更兼这个混帐语焉不清,外孙我听他讲了几日也没听明白他是如何得罪了额娘,只得将他带了来,请额娘亲自发落。”说着话,脸上更为痛心。

这回,连索绰罗.瑞阳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这明为请罪,实为问罪哪。
善保整理了脸色,强笑道,“我知外公、舅舅心软,且不必理会于他。”虚指福保道,“边儿上跪着去,没眼色的东西,正堂屋的忤着,叫外公舅舅看着也是心烦。”

瑞阳听着善保这一套话一套话都带着软刀子,大庭广众,也不能翻脸,而且他自个儿家也不占理,别说人家钮祜禄氏家找来说理,就是他自个儿也觉得自家妹妹这事儿办得太绝了。便道,“福保起来吧,一点点小事,是你额娘如今病重,脾气也愈发着急了,整日里糊涂的,倒委屈了你。

善保左手抿着右袖口,冷声道,“既然外公舅舅大度,不与你计较,便且暂饶你这遭,起来吧。”
福保先跟瑞阳道了谢,方起身,垂手站于最下首。

“唉,”善保一声长叹,“都怪我前些日子一场病,也未来给额娘请安,竟不知额娘病重至今。如此,倒要先跟外公、舅舅告罪,去给额娘请安。”

瑞阳现在又犹豫了,他先前想把善保支开,这样善保不在,国忠想必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说善保家的事。可是没想到这善保几日未见,本事大涨,他又不放心让善保去见自己蛮横的妹妹,太容易出事儿了……

可人家善保都说出来了,还有理有据,叫人推辞不得。

瑞阳为难了。

倒是索绰罗.英良一挥手,“说的是,小如子,带着孙少爷到二姑奶奶那儿请安去。”
善保福保走了,方保道,“善保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这刚能下床,脑袋上的伤还未大好,就张罗着来给他额娘请安。”

“唉,不瞒叔叔跟瑞阳,这兄弟两个年纪还是太小,还是要小嫂照看教导。前儿善保生病,那家里没个大人,福保守着他哥,我去了几回,叫人心生凄凉。想着先前他阿玛在时……”方保摇了摇头。

国忠脸色也淡淡地,带了几分惋惜,“常保确是福薄。善保这孩子却是个争气的,学中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待日后科举什么或许能有些出息。”

索绰罗.英良咂了咂嘴,附和着,“谁说不是呢,我也瞧着善保是个有出息的。”

“老弟你的眼力向来是比我好的。”国忠笑不悠的,“只是如今咱们都老了,以后还得看他们年青人的,唉,老弟您有个好外孙哪。”

英良嘴角微抿,国忠身子略动一动,他本就坐在右上首,此时微倾,凑近英良,语犹带羡,“好福气哟。”

英良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浅笑,“老哥你对他青眼有加,可不是好福气嘛。”

“天争气不如人争气。”国忠笑哂,“是善保自己上进。老弟你是他外公,以后他有了出息,还不是你老弟的福气嘛。”

这边两只老狐狸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善保那里却是另一种天翻地覆。
7、可怜善保的苦肉计 ...
索绰罗氏在娘家的日子称得上如意顺心,她自己手中资产颇丰,娘家父母俱在,兄弟侄儿对她也很是客气恭敬。

听到善保兄弟来请安的消息时,她正同母亲嫂子说话,闻言皱了皱眉,“就说我身子不适,让他们回去吧。”

还是她母亲听到是家里老爷子叫传的话,便劝女儿,“你去见上一见吧,人家孩子来也是好意。”

索绰罗氏撇了撇嘴,搭着侍婢的手,转身回院子了。

礼出大家,善保和福保的规矩礼数都很不错,只是静静的坐在院中正房偏厅里,连茶都没动一下。

目不斜视,坐姿端正。

二人一个文雅,一个英气,虽年纪不大,却令人心生愉悦。

不过,索绰罗氏是绝不会愉悦的。

她的父亲乃当朝吏部尚书,她堂堂嫡女,下嫁钮祜禄.常保做继室填房本就委屈了,偏常保命短,没嫁几年就撒手西去。

她只得守了寡。

而如今,她的侄女屡得慈宁宫召见,眼下四阿哥、五阿哥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说不得是有大造化。

两相对比,索绰罗氏嘴上不说,心内难免犯酸,一腔怨气便算在了短命鬼常保的儿子善保兄弟头上。

善保和福保请安,索绰罗氏爱搭不理,不耐烦道,“行了,别做这种表面功夫了,起来吧。我好的很,不必总是来看。”

善保松了口气,“额娘身子安泰,就是儿子们的福气了。”接着捧起两匹锦缎,笑道,“儿子前些时候病了,没能来给额娘请安。如今家中清贫,没别的好东西孝敬额娘,这是儿子同窗送给儿子的,儿子瞧着还好,特意献予额娘。”

索绰罗氏瞟了一眼,见那锻子光泽细润,知道东西不错,笑道,“行了,得你们记挂。小莲,接了大爷的东西吧,别再累着大爷。”

“额娘说笑了。”善保掩去眼底的不屑,笑得恭敬,“儿子已去给外公请了安,求外公允儿子接额娘回家奉养,外公已是允了,儿子外头租了车来,额娘有什么东西,尽交给儿子……”

“你说什么!”索绰罗氏声音陡然一尖,怒视善保。

善保眼中略带些得意,柔声道,“是啊,额娘也想儿子们了吧。儿子都听舅舅说了,儿子在家也念着额娘呢。外公舅舅通达,知晓儿子们年纪尚小,需额娘抚育,叫儿子接额娘回家呢。额娘放心,儿子定当好生孝顺您……”

“闭嘴!你给我闭嘴!”索绰罗氏猛然一挥手,将两匹锻子丢到地上,怒道,“胡说八道什么!谁说我要回去的!我就住这里!”

果然是个毫无智慧的女人哪。

善保放了心,若真是个聪明的,也不能赶尽杀绝,将善保的家产全部卷走,不留半点余地。

“额娘,这里是外公家,您是阿玛的嫡妻,理应住在钮祜禄家的。额娘若是惦念外公外婆,咱们两家离得又近,儿子可以侍奉额娘回来给外公外婆请安,也是一样的。”善保唇角微翘,不温不火道,“儿子已经将主院收拾出来,生了炉火,晒了干净的被褥,就待额娘回去住了。额娘……”

“再者,阿玛的冥祭也要到了,阿玛在泉下想必也想额娘亲自烧几张纸钱祭奠呢。”善保望着索绰罗氏铁青的脸色,忧心道,“额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说着就上前扶住索绰罗氏,瞟了眼地下的缎子,轻声道,“额娘既然不喜欢这些面料,儿子回去就是借银子也给额娘买好的,额娘莫生气。”

索绰罗氏抬手推开善保,抓起手边儿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冷声道,“我说过,我要住这里!你没事就回去吧!”

善保勾起唇角,露出一种在哄老年痴呆病人的敷衍笑容,哄道,“这回我来也是为了让福保给额娘赔罪,上次我生病,没能来给额娘请安,福保年轻不知事,想必什么地方冲撞了额娘。额娘告知我,我回去定要家法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