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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的一个三番五次离婚的女人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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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们煮馄饨?”朱子程敏捷地按住了梅月浅拿馄饨的手。

“不要吃馄饨!天天都吃这个,不想吃了!”朱子程还没顾上开口,李哲轩先抗议

了。

“你们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们买。”梅月浅看着越来越有默契的兄弟俩。

“妈妈,我们不是不想吃你做的牛肉馄饨,馄饨留着卖钱,我们俩就吃点儿米线之类的就行了!”朱子程到底年纪大些,明明是吃腻了馄饨,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梅月浅连连苦笑,连这油腔滑调都得了乃父真传。

梅月浅掏出20元钱递给朱子程:“那你带弟弟却吃吧,注意安全。”

梅月浅点开朋友圈,朱子程发的朋友圈已经有几十个点赞,有人评论里询问具体位置,还有人通过小伙的名片推荐申请加她为好友,梅月浅一一处理完,已经有人顺着微信定位找过来了,梅月浅投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馄饨很快一抢而空,最后来的几个人没买到十分不悦,梅月浅十分抱歉,扫了几个人的微信,约定好以半价预订,第二天为他们预留馄饨,几个人都满意离去。

朱子程和李哲轩吃完馄饨回来,梅月浅已经收拾停当了:“走吧,回家啰!”

朱子程把10元钱递给梅月浅:“妈妈,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剩下的馄饨不卖了?”

“已经全部卖完了,今天可以收个早摊儿,钱不是刚好吗?”梅月浅接过钱。

“我和弟弟合吃了一碗,这样能省点儿钱。”朱子程握住推车把手往前推。

“程程,你们不要为了省钱不吃饱,我们要想办法赚钱而不是一味省钱。”梅月浅把钱装进兜里,也搭手帮朱子程推车。

今天收摊足足比昨天早了两个小时,两个小子精力都还充沛,朱子程和梅月浅推着推车慢慢往回走,李哲轩一会儿跑到推车前面,一会儿又落在了后面,梅月浅忍不住嗔笑:“轩轩,你跑前跑后累不累?”

李哲轩冲着梅月浅使劲摇头:“妈妈,你和哥哥推车才累啊,我又不累!”

到家也才11点,梅月浅放水给李哲轩洗澡,李哲轩坚决不肯:“我是男子汉,你是女的,我才不跟你一起洗,我要和哥哥一起洗!”

“哥哥怎么会给你洗澡呢?轩轩听话,妈妈给你洗好不好?”哪怕梅月浅说破了嘴,李哲轩也只是摇头,就是不松口。

“妈妈,就让弟弟跟我一起洗澡吧,我可以帮他洗。”朱子程说着自顾往卫生间走去,李哲轩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梅月浅试图跟进去,却被李哲轩推出了卫生间。

李哲轩今天的表现让梅月浅措手不及,朱子程生下来后,一直有他奶奶帮忙,她和朱昊天离婚后,朱子程跟着他奶奶一起长大,梅月浅并没有独自照顾过朱子程。但李哲轩不同,32周的早生儿,生下来身长只有47厘米,体重仅仅4斤6两,梅月浅又是一个人独自抚养,从未假手于他人,这样一个时时依赖她的照顾的小家伙,从一个透明小肉球养成今天的白胖小子,现在居然跟她划清了界限,成长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梅月浅百感交集,所谓父母的爱,原来真的是通往别离,随着孩子的成长,跟父母的血肉和情感的联系越来越淡,直至拥有自己独立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却不再有父母。世人都以为是孩子离不开父母,其实是父母离不开孩子,父母需要孩子来让自己获得付出的成就感和自身的存在感。

梅月浅眼睛贴在卫生间门上,透过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梅月浅侧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朱子程的声音:“李哲轩,你把头仰起来,我给你冲头发,免得水流进耳朵了,两只胳膊伸直,来冲冲胳肢窝。”

梅月浅鼻头有些发酸,大概所有父母都曾有过这一刻,期盼成长却又害怕成长,但成长却是不因父母的意志而转移,那是生命的密码,岁月的洪流,没有人可以回避,没有人可以逃离。

梅月浅把推车推进厨房开始整理,所有的用具都要清洗,剩余的食材分门别类冰冻和冷藏,用抹布把推车给人家清理干净,明天好给人家还去。

随后,梅月浅走进卧室,从床底下拖出离开李永辉家时带出来的行李箱,取出首饰盒找出她和朱昊天结婚时的结婚戒指、和李永辉结婚时他送的项链,看到这两样东西,梅月浅意识到自己在对待感情确实存在严重问题,为什么和李永辉结婚后,还会保留和朱昊天的结婚戒指,和李永辉离婚,没有把他送的礼物还给他,既然一段婚姻已经结束,那段婚姻的信物又有什么理由继续保留呢?

此刻,这两件信物都已剥离了他们所代表的世俗意义,回归了“一般等价物”的本质属性,此刻,梅月浅只想用它们去换取一些钱来渡过难关,梅月浅此时才真正理解了中学政治课本上所讲的价值理论,也明白了外婆曾经说过的,女人想要什么就自己买,男人要给你买东西就要金子,关键时刻能救命。

朱子程和李哲轩洗完澡也撵到了卧室,看梅月浅正在看首饰,朱子程有些不解:“妈妈,你把这些找出来干什么?”

梅月浅麻利地把首饰放进衣兜里,把首饰盒放在床头柜上,合上行李箱推进床底,这才站起身跟朱子程说:“把这些首饰都拿去卖了?”

“我奶奶说首饰都是有纪念意义的…”朱子程说了一半就停了口,他当然知道梅月浅为何要这样做。

“首饰就是首饰,它的意义都是人赋予它的,说它有意义就有意义,说它没有意义就没有意义。”梅月浅再度离婚后,好像习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乎再没什么事能让她困扰和焦虑,世间万事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朱子程略知人事,明白首饰都是梅月浅前两段婚姻的遗存,听梅月浅如此说,便不再出一言,梅月浅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给他们吹干了头发,才把两个小子赶上了床。

梅月浅轻轻给他们关上卧室门,自己则回了客厅拿出小本儿记帐,今天除去成本,赚了154元,交了40元管理费,刨去昨天的管理费,今天净赚134元,按照今天的销量,明天还可以多准备一些材料,那样就能再多赚一点儿,两天的帐目一对照,梅月浅对自己的馄饨事业更有信心了。

算完帐,梅月浅在记帐页的背面写下:“2018年7月17日,晴,三人生活第31天,排摊第2天。”

漫长的少女时代,梅月浅一直保持写日记的习惯,和朱昊天结婚也没中断,和李永辉再婚后,她把自己的十几本日记本全部也搬了过来,但李永辉敏感多疑又暴躁易怒,甚至会吃梅月浅上学时期的隔年陈醋,梅月浅初时尚有甜蜜之感,后来不胜其烦,为免去解释之苦,干脆把所有日记本都撕了,此时的日记倒是完全的写实风格了,不过是为了日后回想起来,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合上日记本放进床头柜,梅月浅爬上床在夹缝中把自己娇小的身体安放进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这一天太忙又太累,但晚上能和两个儿子一起安眠,梅月浅便无比安心和笃定。

早晨,梅月浅是被浓郁的豆浆香气给唤醒的,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吸管放在她嘴边,朱子程和李哲轩两张如花的笑脸围着她,李哲轩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都用双手捂住了嘴,看到梅月浅醒来,李哲轩放心地松开手:“妈妈,你是不是闻到豆浆的香味了?”

梅月浅伸手捏捏李哲轩的圆脸蛋:“你们去给妈妈买的豆浆啊?”

李哲轩点头:“我和哥哥跑了好远好远,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油条和豆浆。”

“谢谢宝贝儿!你不能吃油条。”梅月浅感谢的同时都忘记不了提醒。

“妈妈,我在你钱包里拿了20元钱,我和弟弟喝的稀饭吃的小笼包。”朱子程说着把油条豆浆递给梅月浅。

“我还没洗脸呢,就吃早餐啊。”梅月浅看着最爱的豆浆油条咽了一口口水。

“没事儿的,妈妈,我看电视里的人都说在床上吃早餐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朱子程期待地看着梅月浅。

“好吧,今天我就破例了。”梅月浅说着就咬了一口油条,油条已经凉了,口感也不再酥脆,但一向习惯照顾他人的梅月浅感觉自己成为了最幸福的人,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油条豆浆。

朱子程和李哲轩看着梅月浅,眼里也装满了幸福,梅月浅心里一动,在过去的两次婚姻中,大包大揽所有的事情,一味地牺牲和付出,是不是剥夺了朱昊天和李永辉付出的机会,也让他们失去了成长的可能?

只是,人生只能向前,无法后退,所有的体悟和感动,都只能在日后进行修正和完善,却再也回不到曾经的那个阶段。这是人的局限,却也是人的幸运,前程往事皆在此刻凝结,梅月浅感谢那个经历种种磨难依然坚强生活的自己,才有机会看到人生的转折,达到与自物与他人的和解。

吃完早餐,梅月浅推上推车还给了建材店的老板,便带着两个儿子上街去办事,到了金店门口,梅月浅让两个儿子在外面等,她独自进去,金店老板娘以现在没有兑换活动为由拒绝了,即使梅月浅提出只要市价一半的价格卖她依然没有松口,倒是店里的师傅主动他私人出钱买下这两样首饰,免费加工成新品销售,老板娘才勉强答应了。

梅月浅走到门口,听到金店师傅跟老板娘说:“你看外面那个孩子等着呢,要不是遇到难处,谁会把首饰拿来当啊,谁不知道这是个讨下贱的事?”

梅月浅开门的那只手一颤,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讨下贱,可是但凡世人遇到她今天的处境,再难一万倍的事,只怕也会丢下脸皮去做,不为五斗米折腰,不过是书中的道理,哪抵得过现实的暴击?

朱子程和李哲轩迎上来,小眼神里全是期待:“妈妈,卖了没有?”

梅月浅笑靥含泪:“卖了,我们现在有钱了,可以去买小吃车了!”

朱子程和李哲轩恍然大悟,随后欢呼起来,梅月浅昨天才下了决心,既然馄饨生意第一炮就打响了,现在就要趁热打铁,要把这小小的馄饨摊当一份事业来做,他们娘仨就靠这个馄饨摊养家糊口安身立命了。

城郊有个专门的机动车市场,各种类型的农用机械、三轮车应有尽有,梅月浅带着两个娃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到了地儿。

梅月浅自小肢体协调能力就差,在她爹对她还没有彻底绝望时,也是对她抱有过期待的,她十几岁时她爹教她骑自行车,学了两三年也没学会,就算是骑得好好的,只要看到车和人迎面而来就慌神了,车来就撞车,人来便撞人,她爹骂了她两顿便作罢,梅月浅36岁了也没学会骑车,买小吃车自然也只能在手推车里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