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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日记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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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晚上,尤碧住在我家,但她星期天又去了丽茨家,我无聊透了。哈里本来晚上是要来的,可他下午6点来了电话,他说:“我是哈里?戈德伯格,请问我能跟安妮讲话吗?”“你好,哈里,我是安妮呀。”“嘿,安妮,你怎么样?”“好极了,多谢。”“真不好意思,今晚我不能来,可我很想跟你讲讲话,我十分钟以后过来,可以吗?”“可以呀,好吧,再见!”“再见,我马上过来见你。”放下话筒我迅速换了另一条连衣裙,稍稍收拾了一下头发。然后我便紧张地站在窗边看着他。我看见他来了,真奇怪,我没有马上冲下去。而是耐心地等着他按门铃。然后我下楼,门一开,他刚好和我扑个满怀。

“安妮,我奶奶说你年纪还太小,不适合经常和我外出,还说我应该去范妮家,不过你可能知道我以后不会再约范妮出去了!”

“不,怎么回事儿,你们吵架了?”

“没有,怎么会哩。我跟范妮讲了我们不合适,所以以后最好别一起外出了,但我们家永远欢迎她,我也希望她家永远欢迎我。我原以为范妮一直在和另一个男孩约会,所以我也以牙还牙。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我叔叔说让我跟范妮道歉,可我不想去。太复杂了,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我奶奶希望我跟范妮,而不是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愿意啊。

老年人难免总会有这些可怕的旧观念,我可不能同流合污。我需要我的爷爷奶奶,但话说回来,他们也需要我啊。从今往后,每个星期三晚上我都会有空。按道理我是该去上木刻课的,好让我爷爷奶奶开心,可实际上我去参加了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聚会。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因为我爷爷奶奶特别反感犹太复国主义者。我当然也算不上一个狂热分子,不过我有那种倾向,而且觉得挺有意思。可最近那里变得一团糟,我打算退出,所以接下来这个星期三就是我最后一次了。这样的话我就能在星期三晚上、星期六下午、星期天下午见到你了,说不定还有更多时间。”“可是你的爷爷奶奶反对呀,你总不能背着他们来吧!”“真爱自有出路。”

后来我们经过街角的那家书店时,看见彼得?韦瑟尔跟另外两个男孩站在那儿,他跟我打了声招呼——这是他好多年来头一次跟我讲话,我真的很高兴。我和哈里走啊,走啊,约定在明天晚上六点五十五分在他家房子前面跟他碰头。

你的安妮

7月3日 星期五

亲爱的凯蒂:

哈里昨天到我家来见了我的父母。我预先买好了一块奶油蛋糕、点心、茶和花式饼干来招待他。在我爸妈面前,哈里好像特别拘谨,沉闷的气氛弄得我也很不自在。于是坐了一会儿,我和哈里决定到外面走走。我们边走边聊,很开心,一时竟忘了时间,等到他送我回家时,已经八点过十分了。爸爸非常生气,说我不长脑子。因为犹太人过了八点还在外头很危险,我只好答应以后七点五十前一定回家。

最近,尤碧总是拿哈里来逗我。说实话,我还没有热恋上谁,噢,不行,我当然可以有男性朋友——这谁也别想多什么嘴——不过唯一的男友,或者用妈妈的说法——情人,那可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很显然,哈里已经爱上我了,换换口味也挺好玩的吧。玛格特肯定会说:“哈里是个体面的小伙子。”我同意,但他的优点不止这些。

妈妈对他赞不绝口:漂亮的男孩,懂事儿的男孩,可爱的男孩。全家人都接受他,我当然高兴。他也喜欢他们,不过他觉得我的那些女朋友都太幼稚了,说得挺有道理的。

你的安妮

7月5日 星期日

亲爱的凯蒂:

上周五,我们的考试结果在犹太剧院公布了。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的成绩单上没有一点丢人的东西。只有一门课是良,代数5分,还有两门课6分,其余全都是7分或8分。这成绩家里人当然满意,我父母对分数的问题跟大多数人的看法很不一样。只要我健康、快乐,他们对我成绩的好坏毫不在意,一切顺其自然。我自己可不这么想,我不想做差学生。我姐姐玛格?的成绩也拿到了,总是那么优秀。要是学校有奖学金的话,她肯定会以优等生的荣誉毕业的,她的脑瓜子太好用了。

爸爸最近常待在家里,因为生意上没什么事儿可做。自从库菲尔斯先生接管特拉维斯,克莱勒先生接管N.V公司后,爸爸就不怎么去公司了。从以前忙碌的状态一下子到现在没事干的状态,我想爸爸一定感觉糟透了。

前两天我和爸爸在院子里散步时,爸爸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安妮,你知道吗?咱们要准备躲起来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爸爸接着又说:“其实早在一年前,我们就开始为躲藏做准备了,我们把家里的衣服、食物和家具寄放在别人家里,为的就是能够及时逃离危险。我们不愿德国人侵吞我们的财产,更不愿落入他们的魔掌。现在咱们该躲起来了。” “那我们要躲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出发?”我焦急地问。“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爸爸轻声安慰我。

天啊,但愿这些阴森森的话里讲得那个日子还远在天边哩!

你的安妮

02 突如其来的召集令  发生了好多的事情

整个世界好像翻转了。

但我还活着,凯蒂,这是最要紧的。

爸爸说:“不论生活在哪里,只要生命还在,就有希望。”

7月8日 星期三

亲爱的凯蒂:

从上星期天到今天,好像一下子过了好多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都翻转了。但我还活着,凯蒂,这是最要紧的。爸爸这么说:“无论活在哪里或怎么活,只要生命还在,就有希望。”我现在开始给你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吧。

上星期天下午三点,哈里刚离开我家不久,我听见有人按前门门铃。当时我正懒洋洋地躺在阳光下的走廊里读书,所以没去开门。突然,玛格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声对我说:“安妮,不好了,德国党卫队给爸爸送来了召集令,妈妈已经去找爸爸的同事凡?达恩先生帮忙了。她要我们在家等着,哪儿也别去。”我惊呆了,召集令?犹太人谁都晓得那是什么意思。我脑子里立刻闪现出集中营和阴森森的牢房的画面——想到这儿,我抓住姐姐的胳膊,快要哭出来了。玛格特拍拍我的手:“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妈妈去找凡?达恩家商量我们要不要明天就躲起来,凡?达恩一家会和我们一起走,所以总共会有七个人。沉默!我们都说不出什么话了,心里惦记爸爸,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他当时正在犹太养老院探望老人。炎热加上心情紧张,一切使我们充满了畏惧而又沉默不语。

?突然门铃响了。“是哈里。”我说。“别开门。”玛格特拦住我,我们继续等着,直到妈妈带着凡?达恩先生回来。这时哈里还没走,听到妈妈和哈里的对话,我们才放心地把门打开。我和哈里说家里有要紧的事情,等有空时再见面,就匆匆关上了门。我能感觉出妈妈的疲惫,她随口和我们说了两句话,就和凡?达恩先生上楼了,并要我和姐姐回到各自的房间。过了一会儿,玛格特跑来告诉我召集令不是发给爸爸的,而是给她的,这下我就更害怕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玛格特才十六岁,难道他们真要把这个年纪的姑娘单独带走吗?感谢老天爷,?不会去的,妈妈亲口这么讲。爸爸跟我谈到我们要躲起来也一定就是这个意思。不敢有丝毫迟疑,玛格特和我开始把一些最要紧的东西往一个书包里装。我放进去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本日记,然后是卷发筒、手帕、课本、梳子、过去的信,我收拾着这一件件奇妙的东西,心里想着我们就要躲起来了。但我不难过,对我来说回忆比漂亮的衣服更重要。

五点钟,爸爸终于回来了,他一听说有召集令,就赶紧打电话给库菲尔斯先生,问他晚上是否能过来一趟。凡?达恩先生则出去找梅普,梅普从一九三三年起就一直和爸爸共事,已经是老朋友了,她的新婚丈夫亨克也一样。我们两家平时来往密切,有什么事情大家会聚在一起想办法。梅普很快就来了,她带来一个很大的手包,把我们的衣物和鞋袜都装在里面,并且答应晚上再来。她一走,整个房子都静下来,大家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谁也没胃口吃东西。

这时,住在我们楼上大房间的房客古德施密特先生回来了,他是个三十几岁离了婚的人。可偏偏在这个特别的晚上他好像特别闲,要是不动粗,我们简直就赶不走他(他一直赖到十点钟)。十一点,梅普和她的丈夫亨克到了。同样,又一批鞋子、袜子、书和里面的衣服被塞进了梅普和亨克的深口袋里。十一点半,他们再次消失。

我已经困死了,尽管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夜睡在自己的床上,但我还是倒头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妈妈叫醒我。幸亏那天没有星期天那么热,下了一整天雨。我们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好像马上要去北极似的,因为我们想尽可能随身多带走一些衣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拎着满满一箱子衣服出门等于是在告诉德国警察,我们准备逃跑。

你千万不要惊讶,我来告诉你我穿了些什么:两件背心、三条短裤、一件上衣、一条裙子、一件夹克、一件夏季风衣,还有两双袜子和一双系带的鞋子。此外,我还带着毛线帽围着围巾,姐姐的装备和我差不多。我们因为穿了太多衣服而显得臃肿,但谁都不在乎,我们只想早点脱离危险。

玛格特和梅普骑自行车先走一步,我和爸爸妈妈断后。当我最后一次看我的家时,有种说不出的伤感。桌上七零八落地摆着我们早饭后的餐具,会给人留下我们狼狈逃离的印象,但已经无所谓了。唯一让我难以割舍的是小猫莫蒂,我给古德施密特先生留了个便条,拜托他帮忙照顾莫蒂,如果他不喜欢它,可以把它送给邻居。

我和爸妈每人背着一个装满零碎物件的大袋子冲进雨中,我们艰难地在街上行走。我们的样子肯定特别惨,因为我感觉得到周围行人向我们投来同情的目光。我紧跟着爸妈,穿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街巷,来到了一栋古老的四层楼房前。

爸爸带着我们走上三楼,在一扇灰色小门前停下来。这是什么地方?我心里暗暗打鼓,只见爸爸拿出钥匙,推门而进。哇!里面居然有几间宽敞的房间!真是让我难以置信!妈妈把我拉进屋里,告诉我这个密室就是我们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