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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一个太监的皇帝梦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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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说:“是呀,我也想不通。”

冬子又沉默了,自从母亲失踪,他没有像今天一样和阿宝说这么多话。不一会,他站起来,下楼,朝门外走去,阿宝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冬子来到李驼子的寿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李驼子正在店里用竹片扎着什么,背对着店们,他们看不清李驼子的后脑勺,看到的是他背上那个巨大的肉瘤。冬子觉得奇怪,一直摆满纸人纸马纸房子的寿店里空空荡荡的,那些东西都跑哪里去了呢?

李驼子好像背上那个沉重的头瘤上长了眼睛,他说话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是冬子吧,你是不是想要个纸马送给天生呀?”

冬子奇怪李驼子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思。

“你们回去吧,店里的纸人纸马都被胡喜来买走了。胡喜来还是真舍得花钱!我在唐镇开店这么多年,没见过谁给短命死的人买那么多寿品的,胡喜来是第一人。他是真的心疼天生的哇!可怜的天生,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对了,你们莫要到胡家看热闹,你们还小,离死人远点。”

冬子听到胡天生母亲的哭嚎,他想,自己死了,父亲李慈林会这样对待他吗?

这是个古怪的问题。

胡天生在家里停了两天,才入土安葬。安葬他的那天,是个阴天,风刮得猛烈,除了他家里人,没有其他人去送葬,唐镇人怕染上凶煞之气。胡喜来一家把胡天生安葬后,唐镇人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他们胆怯的心被胡天生的死搅得忐忑不安。那天早上,在臭气熏天的尿屎巷里传出了这样一个说法:胡天生和游秤砣一样,是冒犯了神灵而死的,土地爷和土地娘娘已经震怒了,不会放过一个对他们不敬的唐镇人。本来是庇护当地百姓的土地神,现在却一次次惩罚当地子民,这无疑让唐镇人极度恐慌。

上官清秋的铁匠铺在胡天生安葬的这天上午重新开了门。不见他的两个徒弟,他独自一人坐在店里的竹靠椅上抽水烟。他手中端着的是个崭新的黄铜水烟壶,脸上呈现漠然的神色。两个徒弟都是他的女婿,他很放心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他们,本来他要把手艺传给儿子上官文庆的,没想到儿子是个侏儒,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打铁。他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弄出上官文庆这样一个怪东西,难道是上辈子造了孽。想起上官文庆,他心里就特别不舒服,所以他干脆就不想了,甚至连见也不想见儿子,上官文庆似乎也有自知之明,总是躲着满脸漆黑的父亲。上官清秋把两个女婿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继承他的衣钵,这两个女婿也让他满意,活干得漂亮,做人也忠厚老实。

铁匠铺重新开门,在唐镇也算一件大事,不亚于胡天生死的大事。消息很快地在唐镇风传,不一会就传遍了唐镇的每个角落。铁匠铺在唐镇人的生活中有着重要的位置,全镇人使用的铁器都来自上官清秋的铁匠铺,他一下子关门那么久,唐镇人怎么能够习惯得了。听说铁匠铺又开张了,许多人都来看,有人是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是想买点需要的东西。

上官清秋一锅烟还没有吸完,就被纷纷赶来的人们吵闹得不得安宁。

有人说:“上官铁匠,有人说你死了呢,那么长时间也不开店门。”

上官清秋呵呵笑了:“我要死了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是谁吃得太饱了,瞎嚼舌头?”

那人说:“好像是沈猪嫲讲的。”

上官清秋说:“沈猪嫲的话你也信?她让你去吃屎你也去吃?”

那人说:“这倒是,她的话还真是不能信。上官铁匠,你手上的水烟壶不错呀,花了不少钱买的吧?”

上官清秋又呵呵地笑了:“哦,这个水烟壶呀,是李公公送的,听说是从京城里带回来的,你看看,上好的黄铜打造的,不错吧!”

那人说:“唧唧,还真是好东西!李公公能送你这么好的货色,李公公真看得起你哟!”

上官清秋得意地说:“那当然,那当然,你不要瞧不起我这个黑乌乌的打铁匠,在李公公眼里,我也是块宝咧!”

又有人说:“上官铁匠,这段时间,你关着店面,没日没夜的打铁,到底在干甚么呀?”

上官清秋很吃惊的样子:“你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听清楚?我说这些日子你关起店门来,没日没夜打铁呀,到底在做什么?”

“有这事吗?这段时间我不在唐镇呀,我带着两个徒弟到外地去了,外地的一个朋友有一批活要赶,人手不够,让我们去帮忙,我们怎么可能在店里打铁呢?”

“那出鬼了,全镇人都可以作证的,大家都听到了从你店里传出的打铁的声音,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打铁的声音很响的,吵死人了,特别是胡喜来,都快被你打铁的声音逼疯了!”

“没有的事情,没有的事情,那真的可能出鬼了。”

……

上官清秋死活不承认他们这些日子闭门打铁的事情,唐镇人觉得十分蹊跷。

如果真的不是出鬼了,那么,上官清秋一定是在说谎,他在欲盖弥彰。他为什么要说谎?这是一个谜,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埋葬完儿子的胡喜来回到了镇街上,他看到了铁匠铺店门大开,还围了不少人。他面容悲戚地经过铁匠铺门口时,停了下来。有人发现了这个可怜的人,轻轻地说了一声:“胡喜来来了!”

大家的目光转向了他。

上官清秋的目光和胡喜来的目光相碰,铁匠的目光慌乱地避开,显得有些尴尬。胡喜来却瞪着他,眼睛里喷出悲伤和愤怒交织的火焰。此时的上官清秋在他眼里,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胡喜来已经在心里杀死了他上千次上万次,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见到上官清秋,他要给他一点教训!现在他面对着上官清秋,许久以来的折磨和丧子之痛令他血脉贲张,他朝上官清秋缓缓地走过去,每走出一步,他的身体就颤抖一下。人们纷纷闪开,心惊肉跳地等待着什么,没有人上前劝阻胡喜来。

上官清秋的眼皮跳了跳,他心里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把手上锃亮的黄铜水烟壶放在了一边,朝胡喜来迎过去,站在了铁匠铺门口:“喜来老弟,看上去,你的火气很大呀!”

上官清秋个子很高,虽说没有李慈林那样粗壮,却也是唐镇数一数二的大力之人,如果光比力气,李慈林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就是他现在五十多岁的人了,很多年轻人也没有他这样的气力,就是他的两个徒弟,和他也没法比。胡喜来没有说话,一步一步朝上官清秋逼过来,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上官清秋伸出长长的双手,挡在了胡喜来的面前:“喜来老弟,你给我站住!你说说看,我那里做过对不住你的地方?”

胡喜来停住了上前的脚步,他的脸涨得通红,浑身颤抖,牙咬得嘎嘎作响,一声不吭,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上官清秋,他在用目光杀死上官清秋。

有人说:“铁匠,你没日没夜闭门打铁,吵着胡喜来了!胡喜来的儿子也死了,他不找你找谁呀!”

上官清秋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胡喜来,只要胡喜来敢轻举妄动,自己就会出手,但是在胡喜来没有动手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先出手的,这也是他一生做人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官清秋接上那人的话茬:“我说过,这些日子我带着两个徒弟出远门去了,根本就不在唐镇,如果在唐镇,我们是不会在晚上打铁的,我们也是人,难道不要困觉?况且,我们在唐镇也没有那么多活要干,照你们说的那样,我早发大财了。喜来老弟,你也是个明白人,你说说,我讲的在不在理?我现在才知道天生殁了,我心里也很难过,天生是个好孩子呀!”

说完,上官清秋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眼睛。

人越围越多。

这时,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大家知道,是李公公来了。果然,李公公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人们给李公公让开了一条道,都用崇敬的目光和献媚的表情迎接李公公。上官清秋见李公公来到他和胡喜来的面前,便朝李公公微微弯了弯腰说:“李公公,你老人家也来了!”

李公公笑笑:“没事出来走走,见此处喧哗,就过来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官清秋说:“没甚么大事,只是喜来老弟弟太悲伤了,有点想不开。”

李公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喜来哪,天生走了,的确让人心疼哪!可这不能怪清秋,不是他害死天生的,你说,对不对?如果是清秋害死天生,我也会为你作主的!问题是,天生的死和清秋没有一点关系,你找清秋,是不是没有道理?我作为一个长者,比你们多吃几年的米谷,也比你们多些见识,我想说说公道话,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和为贵哪!你们说,对不对?”

胡喜来无语。

上官清秋连声说:“公公说得在理,在理!”

很多人私下里说:“李公公真是见过世面的人,说的话句句都有道理。”

人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李公公成了中心,上官清秋和胡喜来的中心位置很快就被转换了。李公公自从回到唐镇,第一次面对如此之多的唐镇人说话,也就是说,他第一次在唐镇的非正式集会场合面对唐镇百姓发表自己的观点。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李公公难掩内心的激动,他内心的激动只能从他的眼神中表现出来,他脸上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大声地说:“今天,老夫借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说一件事,也就是关于土地庙的事情。大家想想,在短短的时间里,土地庙那边就出了许多事情,游武师死和土地庙有关,天生也是从老樟树上摔下来的,这给我们全镇人敲响了警钟哪!为什么会这样呢?大家心里和老夫一样明白,土地爷和土地娘娘怪罪我们了,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情呢!老夫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说?”

有人大声说:“李公公,你说吧,我们听着呢!”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继续说:“天生走后,老夫茶不饮饭不思,夜不能寐,老夫为唐镇担心哪!我想了良久,决定重新修建土地庙,也给土地爷和土地娘娘重塑金身,以求土地爷和土地娘娘的原谅,庇护我们唐镇人平安!”

大家交头接耳,小轻地议论纷纷。

主要议论的话题就是,修土地庙要花很大的一笔钱,这笔钱由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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