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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宫暖流:女子监狱纪事棋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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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余科长大声狂笑起来,“行呀,章彬彬,你真不愧为一个老警察,眉头一皱,就能编出一大套谎话。”

我说:“真是这么回事,信不信由你!”

余科长不笑了,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姓高的,向你举报了洪月娥,对不对?”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没有必要跟他演戏了。我说:“余科长,算你厉害,但你只想到他向我举报洪月娥,怎么偏偏漏了你自己?完整点说,是举报了你余科长和洪月娥互相勾结,用不报、少报的手段,贪污盗窃了女监的大量公产。”

余科长不说话,一踩油门,车速忽然加快了。

一眨眼工夫,车子就到了郊外。余科长胆子更大了,气汹汹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和洪月娥?”

我说:“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快快去坦白自首。”

“臭娘们,这事还要你教!”余科长看看路上来往的车子少了,就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来,从裤袋里掏出一根尼龙绳,喝道:“把双手背过去,快!”

我磨蹭着,不肯动弹。

余科长又吼道:“快!快!要不老子就给你放血!”

这家伙脸上一条长长的伤疤闪闪发亮,凶神恶煞似的可怕。

我相信狗急跳墙的时候,他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我就无可奈何地把双手反背在背后。余科长捆绳子的时候,我留着个心眼儿,我把双腕使劲撑开,在余科长的感觉上绳子已经扎得很紧很紧了,还打了死结,可我知道,我还留着松动的余地。

我拼命叫嚷:“好了,好了,痛死我了!把我捆死了!”

现在余科长更放心开车了。刚才他脸上还有些紧张,现在已经泰然自若,有时还故作轻松地吹口哨,哼小曲。这家伙真是个十足的流氓!

我看出这条路正是往清水潭方向开去的,问道:“余科长,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科长说:“臭娘们,放心!也不会太为难你。我们现在一起去接你的宝贝女儿。然后把你和你女儿安顿在一个地方住三五天,等我们离开西源市,你们就可以恢复自由”

我暗吃一惊:“你想拿我和我女儿做人质吗?你们可要罪加一等!”

余科长说:“加一等加两等、三等,对我都无关紧要。喂,你要不要听听你女儿的声音?”

余科长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粗门大嗓地喊:“喂,洪月娥,你叫章副大队长的女儿听电话。”

一会儿,余科长把手机贴到我耳边。果然,小黛叫着“妈妈,妈妈!”一听到小黛脆脆的甜甜的声音,我的心都碎了。许久许久,我没有开口,我能跟小黛说些啥?我不把她吓坏吗?

小黛在电话那头又急急地叫着:“妈妈,妈妈!”我忍不住了,说:“小黛,妈妈在外头开会,一时回不去,你中午在哪吃饭?”

小黛在电话中说:“我在洪阿姨家吃饭,在干妈家吃饭。干妈中午给我下了一碗面条”

小黛还一口一个“干妈”地叫。自从我有了小黛,洪月娥待小黛一直不错,我每次外出,她都忘不了照顾小黛,管她的吃,管她的睡;小黛有个头疼脑热的,她更是尽了“干妈”的责任,操碎了心。可是,小黛哪里知道“干妈”和亲妈已经成了死敌,我把孩子交到她手上,可不是把孩子往狼窝里送?我整个儿心提了起来,叫嚷着:“小黛,快叫你干妈听电话”

“想得倒美呀,你?”余科长一下把手机抢了收回去。“你想要到你的孩子,得乖乖听我的话!”

“你真卑鄙!”我忍住眼里的泪水,气狠狠骂道,“你拿个孩子做人质!”

“嘿,卑鄙?”余科长乜斜着眼睇我。“只要老子高兴,我还想跟你睡觉哩!”

忽然,我从余科长眼里看到特别下流特别邪淫的目光。一霎那,这目光把我冰封了二十来年的记忆一下子照亮了,这个家伙不就是洪月娥的老公朱亦龙么?不就是那个已经拉去毙了的“猪公”么?我把他左看右看看了好一会儿,从他的体形、脸部种种特征证实我的判断八九不离十,我突然大叫一声:

“朱亦龙!”

余科长果然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一踩刹车阀,马上又放开了,车子在公路上打了个S形才继续开进。

我狠狠地盯着朱亦龙:“你这家伙果然是‘猪公’!那一年枪毙没把你打死?”

朱亦龙狞笑一声:“嘿嘿,老子是刀枪不入的,枪子都不怕,你敢跟我作对?”

朱亦龙把车开到半路,忽然又不想往清水潭方向开了,他把车子掉了个头,又往市区方向开。而且速度加快了,把车子开得要飞起来似的。

“朱亦龙,怎么啦?不想去清水潭啦?”

“你给我闭嘴,老子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家伙不再嘻皮笑脸了,嘴边挂着一丝狞笑,像激怒了的狼一样可怕。我心想事情可是愈变愈糟了。我刚才戳穿他的真面目,这著棋实在愚蠢。这家伙很可能要狗急跳墙。我的手腕在背后悄悄转动着,打着死结的尼龙绳慢慢被我松开了。手指和手腕都麻木了,但是我的双手不敢掏出来,我只能悄悄活动活动,到了紧要的关头,我才能突然伸出双手作拼死的一搏。

桑塔纳突然在深山峡谷的一处大桥头停下来。朱亦龙掏出一支烟点了火吸着,一边向公路两头张望。他好几回把右裤腿往上拉了拉,我看见那把扎在长统袜上的匕首。我琢磨这家伙很可能要在这地方动手了。这里真像《水浒传》里的“野猪林”,四周烟笼雾锁,一片猛恶林子,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朱亦龙只要拔出匕首给我一下子,往林子里一扔,或是往大桥下一抛,很快就完事了。我不由浑身发凉,到这节骨眼上,死也不知道怕了,就是放心不下我的小黛,她才上小学三年级哪!

我不能就这样轻易死了,试探着说服眼前这匹疯了的狼:

“朱亦龙,你老待在这里干啥?我警告你,你千万别起歹心,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闭嘴!闭嘴!”朱亦龙狂怒地叫着,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凶光,“老子想抽支烟。”

我知道他说抽烟是假话,想在这里下手才是他的鬼算盘。可是,路上来往的车辆还是比较频繁的,平均两三分钟就有一辆汽车打这里经过,有时老远传来拖拉机的声音,朱亦龙大概盘算过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宰个大活人也还没有太大的把握,当那支烟烧到灼痛他的手指的时候,他往车外一扔,踩下油门,车子又上路了。

桑塔纳疯狂地在山间公路上奔驰着。我曾试想猛地抽出手来,扑过去卡住朱亦龙的脖子。但我立即打消这个念头。那家伙像熊一样壮实,我岂是他的对手?我又想过突然把双手从绳套中抽出来,打开车门往下跳。但又想这太危险,车门能不能打开我不知道,就是能打开,我一跳车,也很可能摔个头破血流。我只能忍着,不到最后时刻,最后一搏的意图绝对不能贸然暴露。

桑塔纳疯狂地在公路上奔驰着。一会儿进了城,一会儿又开进兴隆鞋业公司。我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想他可能要带我到他办公室去谈条件了。可是车子继续七弯八拐,上了一片树林茂密的小土坡。西源市是一座山城,许多单位依山而建,高高低低的土坡处处可见,我也就没有特别的惊讶。但是,当朱亦龙把车子停在一个大车库跟前,我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这里非常僻静,除了停着几辆破车,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朱亦龙狠狠盯了我一眼:“你给我老实待着!”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大摇大摆去开车库的大铁门。一瞬间,我就识破了他的企图,好家伙,他想把我弄到车库里去,再关上大铁门,慢慢地整治我吧?小报上电视上报道这类奇案太多了:把一个仇人或有钱人弄进车库里,再关上铁门,就一刀宰了。在他看来,我还是个被他捆绑结实了的女子,拖进车库之后,他就是把我强暴之后,再细切慢剐剁成十万八千块,时间也是足够的呀!我猛吃一惊,双手从绳套迅速抽出,第一个动作是使劲关上车门,第二个动作是使劲踩油门发动车子,第三个动作是飞快地倒车掉头。这一连串动作都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完成在倏忽之间。已经把钥匙捅进车库大铁锁的朱亦龙,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我已经开着车子飞快冲下那片林木夹道的小土坡。我虽然脑后没长眼睛,但我能想象到,那家伙一定紧随车尾卷起的两股青烟,气急败坏地追了一大段路,然后,才万分沮丧地抱着脑袋蹲下了。

洪月娥——

章彬彬进城去了,我把小黛领到家里来吃午饭。我给小黛下了一碗面条,卧上两个荷包蛋。小黛吃饱了,我给她擦了把脸,帮她脱了衣服让她睡午觉。这是章彬彬让她女儿养成的好习惯,该上学上学,该做作业做作业,到了午休时候,章彬彬一定要小黛睡一会儿午觉。

小黛是个乖孩子,连睡姿也安分老实,就那么平平地躺着,两只小手举过耳根,小脸蛋儿像白瓷观音那么安详,两撇黑睫毛像两只黑蝴蝶停在荷花瓣上。我真嫉妒章彬彬生出这天仙一样的孩子!我在床沿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要把小黛看个够。因为这次看她,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

早上我审过谢芳,又在走廊上听到章彬彬跟一个什么家伙通电话,约定在山珍酒楼见面,我八成猜到我们的秘密是露馅了,一上午心里都七上八下。到了中午,小黛又说她妈不在家,要我管饭,我更料定章彬彬是去见高汉文了。我的妈呀,我的小辫儿抓在章彬彬手里,我还有命吗?

这一年多来,我和章彬彬在年终考核中有过磨擦,在监管改革中闹过别扭,两人像两股道上跑的车,怎么也拧不到一块儿。

好在这中间有个小黛,总能把我们撮合在一起。我有了空儿,就过去看看干女儿。我给她带些好吃的,她给我个天真的笑脸,我这一天就心舒气爽开心快活。要是这天见不着小黛,我像掉了魂儿似的,怎么也提不起劲。我和章彬彬闹别扭,别的没啥好怕,怕的是一旦真的闹翻了,没有小黛这个心肝肉、开心果,我这空落落的日子可怎么过?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我盯着小黛的目光,像黏在她的圆脸上,挪也挪不开了。我觉得我已经站在大牢的铁门边,只要有人轻轻一推,我就进了号子成为一个失去自由的女囚,到那时候,我还能看到小黛吗?我还有脸见到小黛吗?

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陡地一惊,啥事也不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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