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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小郎中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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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啊,总共有三件呢。” 杨仙茅庆幸自己离开太医院的翻箱倒柜找到了这三件丝棉衣服,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说着,杨仙茅将丝绵长袍放在父亲怀里,又回房间拿了一件出来。可惜太医院全是男的,并没有女人的襦裙,所以全部全部都是男式的丝棉夹袄长袍。

杨仙茅将另外一件丝棉长袍取来,给了母亲说:“娘,你先穿上御寒,晚上再改成褥裙。”

杨明德夫妻相互望了一眼,眼中都是欣慰。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有本事寒冬腊月带回丝棉衣服,当真是雪中送炭。

杨明德回到房间,把丝绵长袍换了。但是张氏却没有换,只说晚上改了之后再穿。也的确,一个女人穿男人的长袍是不合适的,张氏比较注重形象,宁可冷,反正这么些年也过来了。

杨仙茅也没再坚持让母亲马上换上,好奇地问父亲杨明德:“我记得咱们家以前每个人都有一件丝绵衣服的,咋没了?”

杨明德神情有些尴尬,捋着胡须随口说:“坏了,就扔了。”

杨仙茅猜到这只是借口,因为丝棉衣服除非故意破坏,是穿不坏的,其中必有缘由,于是扭脸望向母亲张氏。

张氏叹了口气,到底说出来实情:“去年欠房租,所以拿去抵房租了。”

杨明德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对张氏说:“孩子刚回来,你说这些干什么?”

张氏陪笑道:“是,我一时嘴快,——我想着孩子大了,也该让他知道。”

“不能以后再说吗?偏要今天说?”

杨仙茅见母亲既是难过又是尴尬的神情,赶紧说道:“母亲说得没错,我都差不多十七岁了,这些事情我应该知道的……”

刚说到这,药铺外进来了一对中年夫妻。那女人全身浮肿,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走路蹒跚,在她丈夫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

张氏赶紧上前帮忙搀扶在长凳上坐下。

中年男人说道:“杨郎中,我浑家吃了你的药,水肿没见好啊,你再给看看吧。”

原来这女人患了严重的水肿,经过杨明德医治却没有效果,现在来复诊。

杨明德拿过她的手腕诊脉,又瞧了她的舌象,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你全身浮肿,那是肾的毛病,肾主水嘛,通利补肾是没错的,我开的方子就是专门治疗水肿的,不可能没有效果,你坚持服用,总会生效的。”

“我都吃了一个来月了,屁效果都没有,还要吃,要吃到什么时候才好啊?” 那女人恼怒地嚷嚷着。

中年男人在旁边说:“是呀,我也懂一点医,知道肾主水,我浑家全身水肿这三年里,找的郎中开的方子都是通利补肾的。我也觉的没错,所以给她吃,可偏偏就是没有效果。这可怎么办呀!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捧着茶碗正在一旁喝茶的杨仙茅听了这话不由心里琢磨,长期水肿,使用通利补肾的药没有效果,就应该不是肾的问题,导致水肿原因很多,不一定都是肾。比如还可能是因为肝,肝郁气滞也可以导致水肿的,在太医院就见过类似的病案,用疏肝解郁的药方立刻见效。眼前这病人的水肿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于是,他捧着茶碗走了过来,对他父亲说:“爹,要不让我来瞧瞧?”

杨明德愣了一下,心想孩子在太医院干了十年书童,太医院可是天下名医云集的地方,或许学到些本事,于是就点点头起身让开。

杨仙茅在椅子上坐下,给妇人诊脉望舌后,把她裤管撩起来,伸手在她小腿上按了按,一按一个窝,水肿很严重。于是问道:“你来月事之前,水肿是不是比平素更厉害些?”

那妇人见这少年问自己月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听他说的如此准确,又有些疑惑,惊讶地瞧了瞧旁边站着的杨明德:“他是谁啊?”

“是我儿子,从京城太医院学成回来的。” 杨明德特别加了后面一句话,因为他知道孩子太年轻了,不容易得到病患的信任,如果加上“太医院学成归来”几个字,就有份量了。

果然,那妇人听了之后面有喜色,点头说:“不愧是太医院来的,一说一个准!没错,我每个月来月事前水肿都会加重。”

第6章 艰苦的岁月

杨仙茅接着问:“你平时是不是容易疲劳,而且嗜睡?遇到什么事情容易生气动怒?”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自己发火已经说明了问题,忙讪讪道:“是啊,就是这样。——这位小郎中,你可真厉害,都说准了。”

杨仙茅说:“既然我说对了,我就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我的方子吃三剂药,看看有没有效果。”

“好的好的,你是太医院来的,又说得这么准,应该有效果的,我信你!”

杨仙茅提笔写了个药方,写完之后,自己拿着药方正要去抓药,杨明德拦住了,说:“我看看你开的方子。”

接过方子,杨明德扫了一眼,皱眉说道:“这疏肝解郁的方啊,用来治水肿,你是怎么想的?”

杨仙茅说:“父亲和先前的郎中所开的药都是通利补肾的,是考虑到肾主水,因此水肿肯定是肾出了问题。可是病患服用却没有任何效果,说明她的水肿不是肾病导致的。刚才我诊脉,见她舌尖色暗,苔心微厚,脉沉细弦。我辩证为气机阻滞,水气不行导致的水肿,因为她心烦易怒,所以是肝气郁滞,便开了这个疏肝解郁,畅达气机的方子。”

杨明德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暗自点头。看来,孩子在太医院这十年还是学到了一些本事的。且不说这方子是否有效,孩子能说出这番医理来,便足以让他欣慰了。

他嗯了一声,把处方递转身交给张氏:“你来拣药好了。”

药铺里拣药卖药都是张氏负责的,当下拿过药方,很快捡好了药,又复查了一遍,确认没错,这才用牛皮纸包了,用麻线捆好串在一起,拎着给了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谢过之后,付了诊金药钱,搀扶着妻子蹒跚着离开了药铺。

等他们走了之后,杨明德这才赞许的对杨仙茅说:“你刚才说的有些道理,且看看你的方子有没有效吧。”

看见孩子开的方子得到了丈夫的赞许和肯定,张氏很是高兴,喜滋滋道:“我们仙茅自小聪明,在太医院呆了十年,学了一身本事回来,咱们以后可就指望他把回春堂发扬光大了。”

杨明德却摇摇头,说道:“他到底年轻,缺乏经验,要想光大回春堂,只怕要十数年的磨练才行啊。”

杨仙茅听到二老对自己的赞誉,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捧着茶盏将水喝了,放下空碗,走到门口,街外面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街上行人稀少,心下又有些黯然。这样的天气只要不是急症,一般是不会来求医的,难怪回来这么好半天了,却没什么人前来就医。

杨仙茅的父母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清淡,在经历了孩子回来的喜悦之后,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该干啥干啥了。

杨明德拿了一本医书,坐在已经看不出油漆本色的陈旧桌子后面看书。母亲张氏则拉着杨仙茅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说话。

杨仙茅知道,母亲把他拉到这儿来,是因为药铺大堂里头并没有生炭火取暖,所以很冷。而高高的柜台可以挡住一部分的寒风,柜台里相对要暖和一些。

杨仙茅问母亲道:“娘,家里没买炭生火取暖吗?”

他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就觉得有点傻,——家里连药材钱都付不起,又哪里有钱去买木炭来生火取暖呢?所以他马上又说:“没炭火,也应该挂一个门帘把药铺大门封住,寒风进不来,也可以暖和些,来看病的也不用挨冻啊。”

张氏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原先是挂了的,后来……,因为天气太冷,就取下来当被褥了……” 刚说到这,张氏看见了杨仙茅脸上难过的表情,知道他心疼父母,赶紧又笑说,“你爹说,挂着门帘屋里很暗,看不清楚书上的字,也看不清病人的脸色,所以还是不要挂的好。”

杨仙茅低着头说道:“你们先前给我的书信,却没说家里过得这么艰难,不然的话……”

“这不好好的吗?怎么就艰难了?至少还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比那些流落街头的穷苦人,我们强多了。”

张氏说着,看了看外面天色,拉着杨仙茅冰凉的手说道:“走,跟娘到厨房去做饭去。看把你手冻的。”

张氏拉着杨仙茅到了厨房,她当然不是为了让杨仙茅帮忙,而想让他在炉火前暖一暖。给他的任务就是添柴火。

张氏给锅里添了水,放上蒸笼,然后从米缸里舀了一碗麦子,走到屋角石磨前,准备开始用石磨磨麦子。

杨仙茅记得,小时候母亲就这样推着磨把麦子磨碎,然后用细箩筛掉麦麸,将细面做成白面馍馍上蒸笼蒸。所以他赶紧过去拿了根凳子坐在石磨旁,从母亲手里抢过了石磨手柄:“以后这些事让我来!”

张氏拗不过他,只好让他来磨。张氏则用手抓麦子添到石磨上面的窟窿里。磨碎的麦子从石磨边缘漏下来的,落在下面石槽里,再用专门的小笤帚扫到出口下面放着的一个大碗里。

杨仙茅发现磨出来的不是熟悉的细面粉,而是颗粒比较大的碎麦粒,有些奇怪,但没有问。

把一碗麦子磨完之后。张氏让杨仙茅将石磨上片抬起来,她用小笤帚将石磨纹路之间的碎麦粒都扫下来,扫进大碗里,然后加了些水,上蒸笼蒸。

杨仙茅更是奇怪,终于问道:“怎么不用箩将麸皮筛出来呢?”

张氏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家里境况不好,只能吃麦麸饭,晒掉麦麸,粮食就不够吃的了。”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药铺生意挺好的,生活不错啊。”

“唉!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以前我们家生意是不错,自从你走了之后,第二年就来了一个姓韩的老郎中,开了一家韩氏医馆,因为医术高明,人送外号‘韩神医’。这韩神医医术不错,渐渐地便把我们药铺生意都抢过去了,所以,药铺的生意就越来越惨淡,我们生活也就越来越紧巴。你爹说了,让你安心在京城太医院学本事,所以从来不在书信中提这些事情。”

杨仙茅这下明白了,小时候家里比较有钱,可以吃用箩筛掉麦麸之后的白面馍馍。而现在,则只能吃没筛过的带着麦麸的碎麦粒的麦麸饭。麦麸饭加了麦麸,能多些粮食,而且,大颗粒的麦麸饭比磨细后混着麦麸的黑面馍馍更不容易消化,当然也就更经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