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卫斯理系列 > 79.招魂

第八部:山洞中的巨宅

这时,齐白对那张纸,已大有兴趣,继续看下去,又有这样的记载:“上命进十万大山详图”、“上连夜观山图至旦,特旨命工部派要员为上思州令。”

齐白看到这里,心中便“啊”的一声,他心思极灵敏,看到的记载虽然简单,可是他也可以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来。

工部要员被派去当思州令,这是十分不寻常的调动。上思州在十万大山附近,再加上了一千多个各类工匠到“南方蛮瘴之地”去,可知在那附近,当时一定进行过极巨大的工程。

当时,齐白想到的是:那是什么工程?断乎不会是明太祖的行宫——哪一个皇帝会把行宫造在十万大山?那么,就有可能是陵墓。

在南京的明陵是假的,真的明太祖陵是在十万大山?

一想到这一点,这个古墓狂的兴奋,真是难以形容。不但手舞足蹈,而且还抱住那古董店老板,在老板的光头上,亲了好几下,今得那老板事后想起来就犯恶心。

十万大山的范围极广,在广西省南部,延绵百余公里,山不是很高,可是却十分深邃幽僻;有许多地方,人迹罕至,也有一大段和越南接壤,那倒是荒僻蛮瘴之地。齐白没花多久时间,就找到了不少有关这座名字奇特山脉资料。

而且,他还有着极好的线索:上思州,上思州在唐朝的时候设州,到清朝改为厅,民国初年设县,虽然在边远僻地,但倒也历史悠久,凡历史悠久的县,都有县志一类的记载文留下来。

于是,齐白就打着埃及一家大学的“人类学教授”的名衔,到广西省上思县去专门“研究僮族人的来源的发展”,在那里混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他不是混的,在许多记载中,都有类似“洪武年间,工匠络绎,木材砖瓦不绝于途”的记载,使他更肯定当时在那里有极大的建设工程进行过。

可是,确切的工程进行地点呢?那中国古代文字记载的通病,语焉不详。或许,也由于当时,把这宗工程当成是一宗大秘密的缘故,一就有一则记载说,逾千工匠,在经过了将近三年的蛮瘴生活。以为可以回到家乡,结果却没有一个人到家,都不知所终了。

在封建皇帝时代.那种事,常有发生,不足为奇,虽然这里面,包含了不知多少血泪,多少悲泣,多少相思,多少痛苦,但是在呆板的文字记载之中,能看出来的,至多不过是几点淡淡的哀愁而已。

那批工匠(超过一千人),究竟到哪里去了?若是为了保守秘密的理由,自然是遭到了集体屠杀,灭了口。

有记载说,有不少工匠的家属,不远万里,找了来的,也都流落在上思,有的客死,有的伤心欲绝地回去,在上思城的西边,山脚下有一片荒地,就是专埋葬那些来自万里之外的工匠家属的。

齐白在看到那些资料时,已渐渐在脑中形成了一个画面。皇帝下令,秘密工程在深山中某处日夜进行,秘密工程最可能是皇帝的陵墓。

正确的地点没记载,但总有一点蛛丝马迹,可供追寻推测。他又发现了两个地名:那兰乡、汪威。这两地名,在地图上都可以找得到,在上思的西南方,可知工程进行的地点,深入十万大山之中。

当齐白肯定他不能再从文字上获得更多的资料时,他开始了实际的行动,他单独行动,到了叫汪威的那个小镇,继续向西南方,向山中进发。

他是一个极具经验的盗墓人,有着极其丰富的各种知识,我在第一交介绍他出场(在《盗墓》这个故事中),曾这样说:“丰富的工程建筑,特别是各国古工程知识。有丰富的考古经验,有丰富的各种器械的使用知识……

工程完成之后,为了保守秘密,铺好的路被拆走,不留下痕迹,他找到的石板碎片,最大的也不过一尺见方,厚度一致,可知工程的规格,十分严谨,连路的石板,也一丝不苟。

灌木带的出现,有两个可能:一是故意种上去的。一是经过铺石、拆走的过程,泥土起变化,恰好变得特别适合,这种灌木生长,所以自然形成了林带。

不论如何,沿着林带向前去,可以发现秘密工程的所在地,应该没有疑问。

齐白为这个发现大声欢呼,弄得声音都有点发哑。那种灌木,树枝上带着尖锐的小刺,结一种褐色的,指头大小的浆蜾,齐白看到很多鸟雀在啄食,知道没有毒,采了几颗,竟然清甜无比,所以他大吃了一顿。

(鸟的肚子和人的肚子不同,齐白仍然坚持那种山果没有毒,不过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神,讷讷地说,那东西是最好的“泻剂”,他吃了什么苦头,也可想而知。)

他沿着灌木带,深山约有三公里,迎面是一座陡上陡下的悬崖,竟然没有了去路。他走到了尽头,是绝地。

别人看了这种情形,自然会沮丧,可是齐白仰天大笑,乐不可支。

他既肯定,那灌木带原来是一条路,自然也就知道,那一大片悬崖,是目的地巳经到了。

不会有人筑一条路通向绝地的,那秘密工程的秘密,必然就在那片悬崖之上,问题是如何发现它的人口处而已。

那十分之考功夫,事后齐白十分自傲,说是能得到那人口处的,只有两个鬼、一个人。

两个鬼,本来是他的同行,一个外号叫病毒,一个叫单思,两人都已死了,所以齐白称他们作鬼,而“一人”,自然是他自己了。

(我曾道:“不对,还有那个结结实实的鬼,他也找到了入口。”)

(齐白“哼”地一声:“他?那秘密工程根本就是为他建造的,他当然知道怎样进出。他不是找到人口处的,也正由于这一点,我才肯定分是结结实实的老鬼,不然,我一定以为哪里又冒出一个这样出色的行家来了。”)

悬崖十分高,估计约有两百公尺,上面长着许多树和藤蔓。齐白利用了望远镜,先检查悬崖的上部——如果工程曾在那里进行,所有的工程材料,就必须吊上去,一必然会有装过支架之类的痕迹留下来。

检查得十分仔细,并没有发现到什么,他再检查悬崖的中部同样没有发现。

这又是五六天过去了,白天,他像白痴一样对着望远镜,看得两眼刺痛,晚上,他像猴子一样露宿。带去的干粮快吃完了,山中有清泉水,水里有极大的蛙,叫声极大,肉极鲜嫩,成了他的主粮——他自然不敢再去碰那山果子了。

他接着,又检查悬崖的下部,也没有发现。弄得他十分气馁,他不能在那么大幅的山崖上,用锤子去敲打,听听是不是有空洞的回声。

在山崖之前的第十天,他简直快急疯了,这时,他想起了他初人这行做盗墓人的时候的师父教过他的几句话:“很多时候,实地去找古墓的人口,固然重要,但更多时候,用脑子想,更有用——离开个古墓十万八千里,只凭想,也可以把古墓的人口处找出来。这和大将军打仗,不必亲上前线,在千里之外运筹可以决胜,是一样的道理。”

当齐白想起这番话的时候,他身子在睡袋里,脑袋在外面。月色皎洁,天气清凉,他盯着那片山崖,开始想:明太祖好好地在南京当皇帝,洪武二十九年,敌人都已打败,功臣也大都诛尽,安稳之极。何以竟来到那么远的南方大兴土木?

看来,秘密工程不是陵墓。

一想到这一点,齐白立时想坐起来,可是睡袋十分厚,他无法坐起只是身子向上抬了一抬,他立即又想到,的是:会不会有向外用兵的雄心,所以才先在这里建造一座秘密仓库?

但他也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时,北疆多事,南疆平安,朱元璋不是笨人。看来这秘密工程,另有用途——也就在这时,他脑际灵光一闪,想到了秘密工程建在那么隐秘的深山中,可能是为了避难之用。

避难,就要住人,要住人,必不可少的是要有水有空气,在悬崖前不远处,有一个乱石堆,在那乱石堆中,有一股极大有山泉涌出来,连日来,齐白饮用的,就是那山泉水,其实,泉声淙淙,是山野间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

齐白为了自己的新发现兴奋若狂,大叫了几声,当他自睡袋中钻出来时,大幅崖引起的回声,兀自荡漾不绝。

他奔上了那堆乱石,月色之下,看得很清楚,水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他一直只当那是泉水的源头,但这时看来,也可以说,水是在地下,由悬崖那个方向被引出来的。

他奔下石堆,伏了下来,以耳贴地。屏住了气息,果然以他的敏锐之极的听觉,他吸到地下不是很深处,有地下水流动的声音。

他紧握着拳头,用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顺水流声,身前移动——这时如果有人看到他,一定不明白用那种怪姿势在移动的是什么生物。他耳朵一直紧贴在地面,以追踪水流声,而手则在地上撑着,向前移动。

泉水离山崖不是太远,大约三十公尺,河就是那么一段距离,他为了要确定地下水流动的声音,移动得相当慢,足足花了一小时,才到了山崖脚下。

他绝对可以肯定,那是一条地下水道。他估计,水道在地下,不会深过一公尺,他已经打算炸开一个缺口,人就可以循着水道,进入他要去的地方了。他直起身子来,发现那一幅山崖,石上的青苔特别厚,在月光下看来,绿得发黑。

他取了一柄小铲子,铲去了青苔,发现青苔长得茂盛的原因,是有一大块石头,十分平整的缘故。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可以说是接近结局了,他铲去了大约三十平方公尺的青苔就使那道暗门,完全显露了出来。他兴奋地用铲子敲打着石壁,发出空洞的声响,在天亮之前,他已顺利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才跨进去了一步,他就呆住了。

齐白,这个盗墓专家,不知进入过多少规模宏大的古墓,可是他却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时他见到的奇特景象。

那种景象,令得他目瞪口呆不知多久,直到有一股阳光照到了他的身上为止。

阳光?在山腹之中?是的,那石门之内,是一个极大极大的山洞,山洞顶上,有几处天然的缝隙和小洞,阳光便是从那里射进来的——这种情形并不罕见,相当普通,通常,这种自山洞中,直通山顶的小洞,都被称为“一线天”,成为胜景。

奇怪的,今得齐白目瞪口呆的是,在那山洞中,竟然建造着一座规模宏大之极的巨宅,雕梁画栋,飞檐粉墙,应有尽有。在宅子的围墙外,是一道小河,河水流动。

那自然是那股泉水,引进来之后,再经过地下引出去。

巨宅的两扇大门、朱漆耀目,两只大门环,闪着金光,那当然不是铜,而是黄金。

齐白在呆了许久之后,才一面不由自主摇着头,一面向前走去。

由于洞顶的缝隙相当多,所以洞中,虽然称不上明亮,可是也绝不黑暗,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宅子外,还有极大的空地,栽种着不少树木,有的且极高大,居然绿荫婆娑。

齐白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门口朱红色的大门,绝看不出是公元一三九六年制造的——门上一定不知漆了多少层漆,山洞中的空气,一定也相当干燥,所以才能维持得那样好。

他终于来到了门前,他的整个心灵,充满了一种虔敬之极的意念。每当他进入一座古墓之际,他都会有这种心情,而这一次更甚。

他抓起了门环,沉重的门环当然是纯金的——以皇帝的力量,有什么做不到的?许多奇迹,都是天下权力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所创造出来的。

他注意到,在门环敲上去的门上,也镶着一片金片,那是为了使门环击上去,可以发出更响亮的声音。也可以不会敲坏木门。而齐白可以肯定,门环和金片装好之后,几乎没有被用过。

他又呆了一会儿,过度的震骇,使得本来精明绝顶的他,也有点浑浑噩噩,这时他在想:明太祖在这里,造了这样的一幢宅子,目的是什么呢?

他曾想到过,那可能是避难所,但以皇帝之尊,又何至于要避到这种荒山野岭来?

避到了这里,过着那么隐蔽的日子,除了还“活着”之外,一切又和死了有什么不同?

齐白一面瞎七搭八地想着,一面就把门环敲击在门上,发出“拍拍”的声响。他在那样做的时候,真的希望会有人走出来开门。

可是,当然没有,他伸手推了推,也没有小说中的“门原来只是半掩着,应手而开”的情形出现。他后退了几步,打量了一下,墙不是很高他轻而易举,翻墙进去,看到门上着栓,他一时冲动——由于所处的环境太奇特了,会影响人的情绪,使人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这时,他走到门后,拨下了门栓,门栓十分沉重当然是由于木头质地极好的缘故。

他把门打开,一面弯腰鞠躬,一面大声道:“万岁终于来了?请进,请进。”

他这样说,全然没有特别的意义,正如刚才所说,只不过是在特异的环境之中,人有做一些特异的事的冲动而已。他一直以为那是明太祖的避难所,所以才会像明太租来到,他迎接万岁爷的那种对白。

他当然不是认真的,否则,他至少应该知道,迎接中国皇帝弯腰鞠躬不够,是要跪下来叩头的。

齐白说着,感到有一股十分奇妙的快意,可是当他直起身子来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齐白一再强调那一刹那间他所受到的震骇是何等强烈。

他说:“那时,如果我的眼珠忽然从眼眶中跌了出来,我一点也不会奇怪,因为,应该不止那样,应该是我的胸膛裂开,心从裂口处蹦出来。

根据他的叙述,他直起身子来之后看到的情形,我绝不认为他的话夸张。

他在说了一句佻皮话,直起身子来时,由于终于找到了这个“秘密工程”,心情极度兴奋,可是映入他眼睛的景象,却使他震呆。

就在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实实在在是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闪动的人影,那人离他不到两公尺,看样子,就是站在那里,等人开门,好让他进来。

那人的神情威严,但是威严之中,带着忧郁和一股极度的不平之气,人一看就联想到他过着一种十分不理想的生活。

他穿着一件灰色长袍,头发很长,披散着,可以达到肩头,当然他是一个男人,身形且相当高,这时,他一手撩着袍子的左边,正准备跨进门来,可是陡然之间看到了齐白,他也震呆,皱着眉,上下打量着齐白。

齐白像是傻瓜那样呆立着,那人打量了好一会,才现出了怒容来,用极严厉的声音斥责:“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站着?”

齐白本来就惊呆之极,但他毕竟有相当丰富的处理非常事故的经验,在那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内,他先使自己镇定了下来,接着,恢复了理智,立即想到,他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所在的人,另外有人可能早就发现了,那就是站在面前的那个人。

这时,巨宅的门打开着,齐白自然也可以看到进山洞的暗门,暗门,他在进来之后,看到了巨宅,发了好一会呆,但是在他走向巨宅时,曾转过身来,小心把暗门关上,可是这时,暗门却半开着。

他立即假设了这样的情形:“那人早就发现了这所巨宅,刚才自己来的时候,他正好外出,而在自己开门时,他恰好回来。

他爬墙进去,拉开门栓,打开门,弯腰说话,只不过一两分钟,那人恰好在这时推开暗门走进来,自然大有可能。由于那人突然出现,太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他才会一见到门口站得人之际,惊骇到了这种程度。这时既然想通了,当然不再惊惶。

他对于眼前这个人,能够找到那么隐秘的所在,心中也大是钦佩。可是那人的神态,和毫不客气的责斥,又使他十分反感,他一开口,讲话也不是十分客气“不站着,难道还要下跪不成?”

齐白本来只是针锋相对,随便说说的,可是又误打误撞,碰了个巧得不能再巧。

各位读友,齐白这时遇到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自称是建文帝的那位了,他虽然在十万大山避难,但是皇帝的气度还是在的,一听得齐白这样反唇相讥,他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呢?

对了,一点不错,他想到的是;“齐白是他四叔,明成祖,派来的大内高手。不管他躲得多么好,非把他找出来砍头不可的当今明朝皇帝,还是派人找到了他。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是莫名其妙,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不知所云,比任何荒谬剧还耍荒谬一万倍,甚至比那个“李自成”见了良辰美景,就要把脑袋交给她们,更其荒谬。

那人一听齐白胆敢这样说,先是一怔,接着大叫一声:“终于找到我了。”

一面叫,一面转身向外就逃,齐白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先是怔了一怔,后来一看那人快逃出暗门了,才也大叫一声,随后便追。

Processed in 0.002265 seconds.